○周亮

　　据说古时候的狗分为三种:打猎的狗，满山寻找猎物；放牧的狗，一群羊散在草地上，边上有一只狗看着；看门的狗，护卫着主人的家。

　　我所居住的沙地，原是钱塘江的古海道，成陆历史也就300来年。虽然靠近钱塘江的岸边有几座小山，但山上没什么野兽，没有猎人也就没有猎狗了。

　　沙地的土壤很细腻，抓起来像一把粉，风吹过像一阵烟。这土经过雨水淡化后什么都能种。沙地原本也有牛羊，但都是圈养，故此也没有牧羊犬。

　　沙地第一代民居都是茅草、稻草搭成的草舍，家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除了那些大户人家，很少有养一条狗看家护院的。

　　漆黑的雨夜回家，一路暗影幢幢，就像鬼怪故事中的场景。突然蹿出一条黑影，倘若一下子没发现，黑影还会“呜呜”地威胁，让人心惊肉跳。当你看清是一条狗时，按着老人的嘱咐，把雨伞打开、收拢，如此反复，可狗还是呲牙咧嘴吼得很凶。对峙的结果，常常是小孩子败下阵来，退回去绕一个大圈，带着满腿泥泞和满肚子沮丧回家。

　　沙地原属绍兴，城里出过一个大文豪鲁迅。沙地人谈到鲁迅先生的“痛打落水狗”时，往往深以为然。一个大户人家的破落子弟，可以看到一条狗从摇头摆尾，到呲牙咧嘴的整个过程，想必对人性薄凉有更深的体会。

　　随着海禁开放，沙地渐渐富裕，民居也开始变成砖房，有些人家还圈了围墙，没围墙的开始养狗防贼。有一段时间我尝试走路上班，路过几户养狗人家的门前，无论是大狗还是小狗，都会扑出来冲着你狂吠，直到主人出来才止声。主人盯着路人远离家门便转身回去，狗则还摇着尾巴蹲在门口。

　　有那么几年，有围墙的人家也流行养狗。沙地本是广袤的农村，每到饭点，总有人端着饭碗四处串门，东家小院的杜鹃红了，西宅房前的葫芦老了，乡村的讯息藉此四处流传。端着饭碗的邻居来到紧闭的大门前，里面突如其来的狗吠，往往让捧着饭碗之人转了回去。

　　这几年，沙地的民居由砖房变成了洋楼，院子里的看门狗大多不见了。养过狗的常说，看门狗容易咬伤陌生人，狗长虱子要传染。最可怕的是，看门狗几乎每年都能生一窝小狗，白送都找不到地方。

　　这并不是说，沙地从此无狗。随着沙地年轻一代出国读书的越来越多，老房子就剩下老两口，而一条温驯的狗能给老人带来许多的快乐。就像富裕国家的老人所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沙地的狗，其实是照见历史的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