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杂记
○仰忠
人生坎坷路,往事如云烟,一路走来最令我难忘的还是那段从事打铁的经历。
1971年6月,经人介绍去学打铁。从未谋面的师兄带着我从武义县城步行十多里路到达履坦农机厂已是打烊时间。这家由篾匠、木匠、打铁、机修等手艺工人组成的农机厂,是一家手工业集体单位。
师傅姓胡名福叶,五十来岁,永康董宅人,中等身材偏瘦,额头上一道道皱纹,眼光炯炯有神,显现出那饱经沧桑精明手艺人的本色。他的下手名叫郑平均,二十出头,吩咐我当学徒,是要负责挑水、酱炭、生炉等那些粗活的。
第一天上岗,师傅简单地告诉我一些打铁要领:小锤指挥是一,师兄大锤是二,你边锤是三,要记住一二三,打铁时轮到三时你就敲下榔锤。尽管自己过去曾上山砍柴和建筑做工吃过苦,但举起8磅重的铁榔锤,一天下来还是手臂酸疼疲倦不堪。
天才蒙蒙亮,师傅便操起永康方言喊:“阿忠,好哇(起)来呀!”我不敢懈怠,匆匆穿衣下楼,开始一天的工作。师傅、师兄从楼上走下来,用烧热的水洗脸刷牙,各自把小铜锅放入炉上烧粥。这时,师傅先用铁钳从炉中夹出火红的生铁,操起小锤引导我俩轮打。大家空着肚子“叮咚、叮咚”地打铁半个小时后才开始吃早饭,因为这样既开了早工,又节约了烧饭的能源。
打铁乃属锻工,需趁热打铁。夏季高温,在炉铁热浪下,我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雨,举着榔锤打铁。冬天寒冷,双手开裂也要铲铁磨刀。一天,师傅拿着两把新制的柴刀,问门市部的人:“你们看看这两把柴刀,这把是学打铁三年的人做的,另一把是学打铁才三个月的人做的,哪一把做得好一点?”大家看了之后,都说学三个月我做的这一把,要比学了三年的师兄那一把做得更好。
那时正处于“文化大革命”中期,厂里组建了履坦农机具修造厂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我和一位机修工、三位篾匠负责锣鼓乐器“坐后台”,同事孝威为《红灯记》总导演兼扮演日本鸠山队长,水木扮演李玉和,春美扮演李铁梅,富章扮演叛徒王连举,苏跳扮演磨刀师傅……排演了半个月后,在履一村的礼堂上登台亮相,尽管音调动作不齐,但还是受到了群众拍手叫好。
第一个月的学徒工资17元钱领到时,我马上寄回家里10元钱。因我饭量大,家里带来的粮票不够用,常需到黑市去买米充饥。师傅见我天天咸菜干饭,有时也会夹一块肉给我,那个好吃的味道至今记忆犹新。
1972年4月,我被县里分配上山下乡插队支农,于是我告别了履坦农机厂。临别时,师傅胡福叶还送我一套铲刀工具。现在家里磨剪刀、磨菜刀的活儿,还都归我承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