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生

　　在我国古代对冬至很重视，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民间也历来重视祭祀活动。此刻，我莫名想起离我而去已四年的妈妈，心中还满是愧意。

　　那一晚，我又发了脾气，在电话里冲着妈妈大声吼叫。而妈妈只是像每一次一样，表达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提醒我吃药应该注意的事项。因为我体检的结果某些指标不好而配了点药，作为老病号的妈妈有点久病成良医的味道，在向我转述她自己吃药的经验。

　　我却不知好歹地抢白她：难道我自己不会看说明书呀，你又不是医生，你懂得比医生还多吗？

　　撂下电话，觉得自己真的太不应该，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都不懂得珍惜。仿佛母爱多得挥霍不尽。

　　夫人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一而再地叫我向妈妈说声“对不起”，但我却一直说不出口。直到有一天，夫人对我这死不认错的脾气彻底失望了，她忍不住替我向妈妈道歉。而妈妈一如既往地宽厚包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总是这样，只记得亲人对她的好。

　　母亲的一生可以说是多灾多难。在她青春年华时，父亲不幸被打成右派，导致举家远走他乡，流落在边远贫穷的小山村。在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闭塞之地，我们家常年缺吃少穿，还免不了受人歧视。

　　其实当时只要母亲说一声“划清界线”，就可留在杭城保住她的一份好职业、安安逸逸地过日子。但对母亲而言，说一声分手太难，宁愿用一生陪伴最初的爱，哪怕是历尽艰难。她就那样坚贞不渝、无怨无悔地陪伴在父亲身旁，担心挨饿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二十余年的光阴啊！

　　记得曾经在最绝望的时候，连坚强的父亲都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买一包老鼠药倒进粥里，我们一家都了结了吧，省得活受罪。”但妈妈总是那么坚定：“孩子们的生命是他们自己的，我们没有权力剥夺他们的生命。”

　　作为一个读书人，母亲以她羸弱的身躯，承受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和精神压力，和父亲一起养育了我们一大群孩子。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不仅仅是生养我们的妈妈，更是拯救我们生命的恩人。

　　母亲真的如蜡烛，如春蚕！她给予我们姐弟甚至是儿媳、女婿和孙辈们太多太多，可谓倾其所有给了我们一切。

　　让我们铭记的是，磨难并没有让母亲改变宽容、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在日常生活里，她总是哼着快乐的小调做家务，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歌唱着的。在父亲因病去世后，她一样是坚强、开朗地独自生活着，尽量不给儿女添麻烦，直到她年迈体弱生活难以自理，才叫来大姐陪伴照料。

　　最让人佩服的是，母亲对生死看得很透。由于年迈和早年间困苦的生活，她的晚年难免一身病痛。我不是个会嘘寒问暖的儿子，关心的问候和暖心的话语不多，也较少陪她上医院。倒是妈妈反过来时常宽慰儿女们：年纪大了有点毛病很正常的，我能活那么久，已经是赚到了。她还非常郑重地叮嘱我们：万一有一天我倒下了，你们千万不要抢救，植物人一样的生活我不需要。人总是要面对死亡的，这是自然规律……

　　2013年11月，母亲平静而知足地带着对儿女们的感恩，过完了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冬天。

　　冬至时节，我站在父母的墓前，深切感受到，没有了父母，你就是孤儿。失去方知珍贵，我的心中满是遗憾和后悔。我欠父母的，何尝只是一句“对不起”。

　　我想说的是，请珍惜当下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