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工人日报 数字报纸


00003版:人文

大时代里的 漂泊与坚韧

——读张新颖《沈从文的前半生》

  ■张光茫

  沈从文先生不是一位励志演讲家,但他前半生的人生路程,却有着催人奋进的力量。近读张新颖教授的《沈从文的前半生》(上海三联书店2018年3月出版),讲述湘西顽童沈岳焕如何一步步从小兵到沈从文,到北平成为文学青年,再一点点成为中国文坛举足轻重的作家。天才、勤奋以及文学青年都面临的困境,沈从文一概经历着。大时代中的文学一叶,漂泊却坚韧。

  这部传记自1902年沈从文出生始,至1948年沈从文为悼念好友朱自清而作文终,完整讲述了前半生走出湘西,闯荡北京、上海,流转武汉、昆明、青岛等地的过程。相较于后半生在政治动荡中委曲求全,孤独、苦闷地从事历史博物馆讲解员、服饰史研究工作,他的前半生更为明朗快意,虽辗转漂泊,但对文学和爱情的追求充盈于心,颇为自在惬意,《边城》《湘西》《长河》等代表作都是前半生写下的。此时,虽也有对时局的忧虑,但是毕竟能守住内心的精神一隅,其真实朴素的思想情感都蕴藏于文字之中。读之,可一睹中国的文化环境与氛围,以及当时的文人生存状态。

  张新颖笔下,沈从文两手空空走出湘西,闯荡更宽广的世界的时候,并非一无所有,而是携带着一个积蓄了丰富信息和能量的顽强自我。这个自我在与时代的碰撞和冲突中遭遇挫折和危机,在严峻的考验中调整、坚持、扩充,一次又一次重新发现和重新确认。前半生的传记,叙述他的辗转流荡,他的“传奇”与平常,他的哀乐与悲欢,他的“人格放光”与精神痛苦,从一开始,就与一个更大的世界联系着。沈从文以“乡下人”的主体视角,审视当时城乡对峙的现状,批判现代文明在进入中国的过程中所显露出的丑陋,作品充满了对人生的隐忧和对生命的哲学思考。

  这种对人生思考的方式贯穿在《沈从文的前半生》中。“我的画成为怪东西了,因此只得搁笔,不再涂抹,不过来一个水鸟浮江图看看。”1930年,沈从文来到武汉大学任教,还未从恋爱的挫伤中恢复,在武昌又眼见许多烂污与恐怖,“觉得生存没有味道”。处于诸多苦闷中的他,常常向远在美国的好友倾诉,而这段经历展现了他对社会现状的态度。在写作《边城》的过程中,沈从文在一次返乡时忽然意识到,他正在写作的《边城》无法“对应”当年发生了深刻变化的湘西现实,那些小人物由于营养不足所产生的“活下去”,以及“怎样活下去”的观念和欲望,是他应该尽力书写的。这便是《长河》的酝酿过程。

  阅读中,印象最深的是当年“胡丁沈”三人在上海办刊物、做出版的事。1928年底,“胡丁沈”三人向胡也频的父亲借了1000元,每月三分利息,合租了萨坡赛路204号,楼下做“红黑出版处”,编《红黑》月刊,二、三楼住人。后来,人间书店请他们代编《人间》月刊,三人还以余力办起了一家小出版社。彼时胡也频25岁,丁玲24岁,沈从文年纪最长,也还不满26岁。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沈从文和他的朋友们就关了出版社,停了刊物,背了债务,就像丁玲说的那样:“作者向商人分手,永远成为一种徒然的努力。”而今的年轻人好像比他们幸运了很多。

  4年前,张新颖的《沈从文的后半生》,是当年的口碑之作,一位杰出作家在动荡的政治运动中沉浮跌宕,其复杂而漫长的心路历程令人叹惋。如今再读这本《沈从文的前半生》,正如张新颖在书前《说明》中所言:“后半生重新‘照见’了前半生,对后半生有了相对充分的了解之后,回头再看前半生,会见出新的气象,产生新的理解。”


浙江工人日报 人文 00003 大时代里的 漂泊与坚韧 2018-05-05 2 2018年05月0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