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

　　我这个人不吃醋的话日子蛮难过的，就像吃饭没有菜，淡饭头很难咽下去。

　　想起那年堂弟小青从天津考到浙大来读书，我问他，考那么多的分数累不累？他说，不累，因为来杭州上学可以放开吃大米饭。我当然不理解他这个生长于北方的南方人种，大米限量供给带给他的高考动力，我一向觉得菜肯定比饭好吃！

　　每到周末、节假日，堂弟就来我家放开吃饭。白切肉、白斩鸡、清水煮鱼、清蒸蟹，纯粹的鸡鸭鱼肉，原汁原味。老妈的母爱在餐桌上自由泛滥。

　　头一两次小青大惑不解，吃完饭后，总是问我：“为什么每次吃饭，大娘一个劲地让我酱油闻闻？”

　　明显，原味的菜，只有在蘸了酱油、麻油、醋、酒、糖、椒盐等调料后才能下饭呀！而“蘸”这个字用老妈的宁波话来说就是“揾”。我从小听贯了“揾揾”，从来都没有问题，被小青一问，觉得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就很认真地告诉他：“你太会吃了，所以你大娘让你闭上嘴，用鼻子闻闻酱油就算吃过啦！”

　　小青是谁啊，直接就让我这个“一点不像我姐”的促狭鬼儿信任危机，快速在母爱和美食中无障碍进入“酱油揾揾，味道交关赞”的程序。

　　我自然很“客气”地把酱油碟儿挪到小青跟前，把醋碟儿放在自己眼下，表示我更喜欢吃醋。我吃水饺、馄饨、面条之类的面食要加醋，吃海鲜更要醋揾揾，恨不得在所有吃吃喝喝的碗碟里都加点醋。

　　黑木耳、拍黄瓜、紫菜拌虾米、海蜇、皮蛋等凉拌菜，我喜欢吃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有醋。我怕辣、厌油，觉得醋才是最好的调料，对于过咸、过甜都有中和作用。糖醋在粤、鲁、浙、苏菜中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调料，如糖醋排骨、糖醋鱼、糖醋藕等，那种酸甜爽滑的味道，让人上瘾。曾经有人说，喜欢糖醋味道的人一定从小家境好，因为糖醋菜适合空口吃而不是用来下饭的。我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有多种多样的荤素菜肴摆在餐桌上任你吃，谁会愿意只对着咸鲞、酱菜、霉豆腐之类的下饭菜？

　　记得有一次，爸爸的老家有朋友捎来一种咸笋，爸爸说只要一小块，就能吃下去三五碗饭，绝对是“塞饭榔头”。某人也是一重口味，听了此话忍不住拿了一块塞进嘴里，随即吐出来，那龇牙咧嘴的表情恨不得喝十公斤清水来冲洗舌头。

　　相比酱油揾揾，醋揾揾一定可以吃更多的菜。所以醋能开胃助消化是完全有可能的，我吃醋的胃口越来越大，光是揾揾很不得劲，得倒、得浇才能过瘾。

　　“我倒了一碟子醋，匀速泼洒在一条红烧鲫鱼的身上，从头到尾。然后，我拿起筷子。想了想又去倒了一碟子醋，蘸另一盘菜——牛肚炒豇豆。蘸蘸麻烦，就整碟把它倒进去了。对面那哥们看了又看，不语。我拿起筷子拌了拌，就着米饭吃起来。又觉得少个汤。端了汤回来，顺便又拿了一碟子醋。汤里怎能不放醋？对面那哥们终于开口了：醋这么好吃呀！我笑笑，没搭腔。他吃完了，还没走。看手机。偶尔抬一下眼。活色生香的文字，一股酸溜溜的醋味儿，是“醋劲”不亚于我的清春流霞写的。我最喜欢其中“泼、洒、倒”的动作。

　　一直听说山西有3000余年的酿醋史，那里的老陈醋有“天下第一醋”的盛誉，山西人也以爱吃醋能吃醋闻名于世。前不久，我去山西参加一个采风活动，一到就为那里的刀削面倾倒。后来一直听当地人说，面好吃其中也是因为老陈醋味道好的缘故，我就使劲地后悔自己在吃面时居然忘记倒醋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从早到晚每一餐都报复性吃醋，那种醇香、绵柔、味道浓郁，让我极度沉醉。曾经有好几次桌上醋告罄，向服务员讨，居然让我去其他桌先倒点来，下餐再统一加满。

　　山西人，你不要不服气啊，我看你吃醋大王的位置岌岌可危，至少对我等的吃醋量估计严重不足啊！不过我对山西人的吃醋经还是要点赞的——男人不吃醋感情不丰富，女人不吃醋家庭不和睦，小孩不吃醋学习不进步，老人不吃醋越活越糊涂。

　　我想在后面悄悄加一句：文人不吃醋，写的文章不忍读。因为要让文章有味道，添油加醋、酸文假醋还真的该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