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 乡夏
○王力
清晨,从山冈吹来的风夹杂着蒿草的清香。朝阳是朦胧的,它正仿佛睁着睡眼从山峰背面的美梦中出来。
田野里,原先青郁的早稻已经掩盖不住其间冒出的点点金黄色,稻香随风吹遍整个村庄。家家户户陆续打开大门迎接新的一天。盛夏清晨,酷热往往还未降临在大地,甚至还能感受到深秋的凉爽。若是昨晚下过一场雨,人们就可以在清晨享受泥土清香和雨后清凉。
正午在一片暑热之中大放异彩。太阳像一块被打得通红的圆烙铁,表面不停迸溅着火星,于是地面上的沙土也在闪闪发亮了。这个时刻热得令人困倦!
堂屋里风扇“嗡嗡”地响个不停,声音撩拨着午后沉沉的睡意。孩子们老老实实地躺在地面的凉席上,脑袋却不安分地转向门外,此时他们在等待着一个声音。
清脆的敲打声终于传入耳中,孩子们立刻像好动的小鹿一般从凉席上跃起,蹦跳着跑出门去。卖冰棍的小贩推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来了,此时他拍打内放冰棍的木箱的清脆声响,仿佛径直给孩子们捎来了一阵阵清凉。
自行车后座上放着的一个旧木箱,上面还盖着厚实的棉衣。小贩掀开棉衣的那一瞬间,箱子里仿佛有一股清凉的风冲出来,将周围的酷热赶出去好远。孩子们平时积攒下来的零花钱,此时统统派上了用场。
吃棒冰不能大口咀嚼,要细细地舔,慢慢地吸,这样凉意才会源源不断地从口中传遍全身。于是在一片欢快的吮吸声中,小贩推着自行车走远了。
傍晚,乌云聚集空中似乎在宣告即将大雨滂沱,但是另一边的天空却依旧呈现出一大片的蔚蓝色。
此时村外的小河正在呼唤着每一个孩子,于是孩子们在长辈滔滔不绝的叮嘱声中结伴来到小河中游泳。这里也是唯一不受酷热侵袭的地方,细碎的浪花飞溅开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浪里白条等英雄好汉此时仿佛从课本里出来了。
黄昏渐渐消逝,夜色开始深沉下来,晚餐时候到了。
家门口的小沟中流淌着的是从山中泉眼奔腾而出的水,此时从里面取出中午放入的啤酒倒进碗里喝上一口,只觉得一股清凉直透心间。午后吃剩下的西瓜皮,削掉最外层的硬皮后切成丝再配上调料,晚餐桌上就又多了一道美味的小菜。
夏夜是用来闲扯的。
先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泼上一桶水,于是白天的酷热就在一片“吱吱”声中被带走了。全家人拿上扇子坐在青石板上与邻里聊些家长里短的闲事,间或也将自己听来的奇闻异事分享给大家。对于孩子们来说,盛夏夜晚长辈们口中讲出来的乡村夜话要比自己看过的任何一本故事书更加有趣。长辈们在讲述的时候,即便平日里最不安分的孩子也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听,而那几位平日里就安静的孩子此时早已经听得入了神。
夏夜,大自然中到处是出色的歌手。田野中,青蛙在敲鼓,鼓声如微风吹拂下的水稻般此起彼伏。树梢上,知了尽情吹奏着自己潜藏在地下十几年时光倾心写成的曲子。墙角处,蟋蟀成群结队地比试着谁的嗓音更加悦耳,有时候还能听见它们激烈的争辩声。家狗在窝棚中不停地吠叫,结果惊动了远处山岗上的狐狸,狐狸们也想加入这场夏夜合奏,无奈只能对着月亮发出阵阵哀嚎。
还有萤火虫。朦胧的夜色下,漆黑草丛中突然亮起一盏盏绿色的灯,忽明忽暗,飘闪灵动,神秘并神圣。
在这热情奔放的盛夏里,万物都迫不及待地要表达。
直至夜深了,酷热慢慢退去,此时是睡觉的最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