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枫

　　国庆长假，照例又去了金塘老家看望父母，在那座老式四合院的石板地上，又遇见了每年热情似火地盛开着的那片鸡冠花。那些鸡冠花是我早几年带了种子去盆栽，多余出来没法处理而随手撒在石板缝里的。想不到尔后的每年，都会从狭小的缝隙里长出花苗来，并顽强地成长，努力地蓬勃起它艳红的花朵。那长势，甚至都盖过了我精心盆栽的鸡冠花。

　　我是在父亲工作调动的那一年离开故土的，后来我参加工作成家立业，乃至到前些年父亲退休回来，我也一直没有再到老家居住了。当年还在老家居住的时候，在那方四合院的南面，有一片小小的土地，据说原先打算盖房子。只因资金和审批手续等原因迟迟没有动工，直到现在，已经不太可能再去盖房子了。看这片肥沃的土壤荒芜着可惜了，那年春天，父亲清理了满地的杂草，用围栏围起来，把它开垦成了菜园，整出五块菜地。父亲还到附近农家讨来一些鸡粪施上底肥，浇水培土，在新翻的菜畦表土中掺和了草木灰，就开始栽种了。

　　菜园朝南，阳光充沛，在父亲开垦栽种的当年，豌豆、茄子、冬瓜、卷心菜……相继采摘，自己根本吃不完，于是大多数送给了朋友或附近邻居，以免浪费。记得靠近墙边的那块地种的是茄子，我早上去上学时，眼见得那块地里开满着淡紫色的花朵，等晚上放学回来时，那些花就已经快谢了。第二天，准会钻出一簇簇尖尖的小茄子，没几天，那里就一串串地垂下来紫色油亮的茄子了，想想也很神奇。

　　东侧的那一排则种了冬瓜，简直可以用疯长来形容。它们不安稳于开垦的那块土地，藤蔓爬延得到处都是，几乎要占领半个院子。父亲不得不隔几天给它们牵一下藤，免得有碍观瞻。不过，冬瓜开花后结果也很给力，到了收获的季节，在院子的东侧，白花花的一片，整整躺了三十来个大冬瓜，其中最大的一个，足有三十多斤。父亲给自家留了三个，其余的那些冬瓜，照例是被父亲送给了左邻右舍。母亲把其中一个切块蒸熟，做了腌冬瓜，剩下的两个，红烧、放汤做菜吃。天气热，冬瓜切开后容易坏，放不长，那时也没冰箱，于是我家的餐桌上，几乎天天有冬瓜。

　　最省心的，可能要数种土豆了。父亲把长出种芽的土豆，按种芽分布情况，切开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还在切面上蘸上稻草灰，说是防止种植后土豆块根腐烂，然后稍搁半天，就可以在地里种植了。种植后，在表面洒上一层从土灶里扒出来的草木灰，然后直到在秋冬季节开挖收获，其间几乎不用打理。我们种植的土豆是红皮腰子种，可能属于当时的优良品种，产量也挺高。从入夏开始，要做菜时，母亲直接去地里挖土豆，到秋末收获季节，地里还可以挖出满满的两大筐。土豆不但容易种植，也容易保存，只要放在干燥处，一直可以吃到第二年开春。

　　和父亲开垦的菜园隔着一条石板地，在朝南的墙脚跟，我也开挖了自己的一块自留地。我还在边上栽种了两株樱桃和水蜜桃，并在靠近山墙的地方种了一排竹子。为了保证土地肥力，我在附近农田旁挖了几桶烧杂草留下的焦泥，散混在新翻的泥土里，然后栽种了几株香瓜和黄金瓜。也许是肥力深厚的缘故，瓜苗栽种后迅速长大，根叶粗壮，宽大的叶片黑黝黝的，覆盖住了整块瓜地。父亲说，肥力过剩，旺藤了，反而不会结瓜。于是我拿了剪刀，把靠近根部的肥大叶片都剪掉了。那片瓜地，每年的暑假里都会结出很多香瓜和黄金瓜，每天我总会时不时地在那块瓜地旁转悠。看到哪个香瓜熟透了，散发的香味最浓郁，我就把它摘下来，洗净削皮，和父母分享，照例也杀杀我的馋虫。有时候同一天成熟的瓜多了，来不及采摘，等第二天再去看时，都已经蒂落在地上了。

　　父亲退休后，又侍弄过那几块土地，但是蔬菜长势已不及以前的好了。于是慢慢地，这里又变得荒芜起来，只有我偶然撒落在石板地缝里的鸡冠花种子，倒一年年地发芽、长大、成熟并自行脱落，依然落在石板地的缝隙里。我知道它明年将依然会茂盛地生长出来，绽放出艳红的花朵，似乎是在等待着我的归来，使我终于无法释怀对那一方故园的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