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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4版:人间

记忆中的父亲

  ◎缪孔文

  我的父亲,老实巴交的农民出身。他年轻时就来到我如今所在的城市,做过制鞋工,当过烧饭师傅。父亲一生很少出门,一辈子就围着我们转,就像一头驴子围着磨盘转。转啊转,转不动了,就想在原地歇一歇。谁知这一歇,就再也没有起来。父亲活了88岁。

  父亲这一生,其实是很硬朗的,很少上医院。记忆中有一次,因为脑血管有点小出血,父亲住了半个月医院。其间他还总是说不用吃药,只要在床上躺躺就可以了。虽然挺过了那一次,但总是不愿意吃药的父亲,最终还是倒在了“不愿意吃药”的固执上。

  我时常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想念父亲:想一些小时候父亲给予我们的快乐,想一些我们成长路上父亲给予我们的关心,想一些为了家庭幸福生活父亲默默的付出。

  想念父亲的时候,父亲留给我的记忆,就会慢慢清晰起来。

  记得小时候,我们住在一家烧饼油条店楼上。那时候,我们最担心的就是楼下炸油条的锅子着火。偏偏有一年夏天,就听到楼下喊油锅烧起来了。当时母亲正为我们兄弟三个洗澡,父亲急急地就用凉席卷了我们往楼下跑,一直跑出院子的后门,将我们放在别人家的竹榻上才停下来。现在想想,父亲真是年轻力壮好身手。

  我们这个年纪,小时候都经历过国家困难时期,肚子吃不饱是经常的事,但勤劳能干的父母总会想尽办法不让我们挨饿。记得有一次,父亲还把自己在单位里省下来的营养菜带回家,说是给我们三兄弟改善伙食。记得最好吃的是酥鱼,那个味道是现在比不来的。

  我18岁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一天,从小就喜欢画画的我正在家里对着蔬果写生,父亲突然拿出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说是送给我。我一看是本《芥子园画谱》,还是民国版本的,顿时喜出望外。要知道,那时凭我们家的经济条件,要买这样一本书可是相当不易。看我高兴的样子,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练,以后可能用得着。”后来,我利用晚上时间读了三年夜校,结合父亲送给我的画谱,专门学习花鸟画,终于初步地掌握了一些画画技巧。再后来,我在单位举办的几次书画活动中,有几幅画还在比赛中获了奖。

  这本《芥子园画谱》,后来因为家里遭了大水散了架,但我不忍丟弃,找齐阴干后又重新装订做了封面。这本书虽然没有了之前的雅致,但是直到今天,我仍然把它放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

  不善表达的父亲退休后也不曾闲下来,总是想着如何再为家里做点贡献。我记得最辛苦的是他利用自己学过做皮鞋,在家门口摆了一个修鞋摊。他从店里买来各种修鞋用的工具和材料,还买了一台专门的手摇缝纫机,七七八八的皮啊、钉啊、线啊装满了一只小箱子。于是,父亲每天搬进搬出,戴着老花眼镜为过路人修鞋补鞋,有时候生意还不错。这样坚持了有几年,父亲直到力不从心了才停下来。

  唯一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父亲的晚年生活还比较丰富。随着家里生活条件明显好转,父亲又开始了他一直喜欢的种花养鸟等,还经常跑古玩市场,买些他喜欢的花花草草,以及各种石头和钱币回来。有时,父亲还乐呵呵地向我们炫耀,差不多一半的退休工资都花在喜好上了。我们也很少关心他买的东西值不值钱,他开心了我们也高兴。特别是过年,看到他将一个个“袁大头”分给孙子孙女当押岁钱时的开心样,我想这样的幸福不是用金钱可以买到的。

  关于父亲的点点滴滴,可以写的东西应该很多。现在细细想来,父母亲的渐渐老去,就在我们无暇顾及的经常去看望中,变得越来越明显。在我们时不时去电话时,电话那头的他们,就像电视里放的那样:“我们没事,你们忙吧!”但是我们心里明白,父母有事,因为他们老了,他们需要我们经常去看看,在身边坐坐,即便不说话,也不要紧。

  父亲是在今年1月6日因突发脑溢血去世的。父亲生前不止一次说过,他这一生,有三个骄傲:一是年轻时从萧山来到杭州进工厂当了城里人;二是成家后有了我们兄弟三个;三是退休后还拿了30年的退休金。


浙江工人日报 人间 00004 记忆中的父亲 2018-11-03 2 2018年11月0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