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枫

　　“双11”前夕，老婆准备给远在吉林读书的儿子买件厚实一点的冬衣，在网上挑选了几件款式合意的，一张张地截图发给儿子看。但儿子那头明显只是应付敷衍，对他老妈的殷勤并不买账：无所谓啦，随便。儿子的态度像是给老婆的热情，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现在的孩子，衣服一套更比一套鲜亮，别说破旧不穿，就是稍微过时就不穿了。哪像我们那个年代，很多人家逢年过节也添不上一件新衣服。在改革开放初期，我所在的海岛农村有一个生活目标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穿着皮鞋下田头，吃饭喝酒不用愁。我的老舅听到那句话，说那是吹牛皮讲笑话，一双解放鞋都要等到过年过节才来穿，怎么可能“穿着皮鞋下田头”？在当年的海岛村子里，我家条件还算好的，每逢过年，母亲总会给我做一套新衣服。

　　我第一次买衬衫，是到浙江省航运公司“浙江805”客轮上工作的时候。那时，“浙江805”客轮走定海—岱山—嵊泗—上海的航线。那年6月，我休假结束返回船上的时候，母亲说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你自己到上海去买几件换洗吧。“浙江805”客轮是三天两头班，到达上海十六铺码头是第二天早上8点左右，然后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在上海自由活动。过了几天，我打算在客轮到达上海时去买衬衫，当时有上海一百、十百、华联等大型商场。想好要到街上买一件衬衫，于是心无旁骛，眼睛像雷达似的扫描街市两旁，这才发现大小商场里，当季的各色衬衫很多，都展示在货架上供顾客挑选。我选了一件价格适中的浅蓝色的确良衬衫，付了16元钱，便兴冲冲地回到了船上。

　　第一次买衬衫，除了新奇和兴奋，还有点急不可耐的感觉。第二天，我就穿上那件的确良衬衫出门了。那趟航次客轮到定海后，我与同船工作的同事一起到城区办事，不巧半路下大雨，整件的确良衬衫都贴在了身上。我那船员同事更惨，一件旧的自制领衬衣，被雨一淋，整个都耷拉下去了。虽然我的衬衣也同样湿透，但因为是刚买的新衬衣，整件衣服显得依然坚挺，特别是衬衣领子。正想吹牛显摆几句，我那哥们盯住我的衬衣领子看，并伸手从我的领子底下抽出一片透明塑料来。我去！买来的衬衫领子底下，原来还垫着塑料衬垫的啊？于是，我穿着有垫片的衬衫上街的故事，一时在同客轮船员中成为“美谈”。

　　自从购买了第一件衬衫后，我以后的衣服就都是从商场里买的了。在“浙江805”客轮上工作了5年多，当我后来找到另外工作的时候，当年那件的确良衬衫还在我的行李箱里。

　　离开了客轮，如今不经意回望定海港码头那连片灰暗低矮的民房时，恍然发现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了整齐的住宅楼。我抽空回老家探望老舅，我那质疑“穿着皮鞋下田头”的老舅笑着说：“这个时代，发展快得真让人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