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江

　　掰下来的玉米棒晾晒几天，就可以脱粒了。在老家，玉米是纯手工脱粒的。

　　月光如水的夜晚，全家聚在一起给玉米脱粒。那时，我们的木结构房子房檐是相通的，邻里看见了，都会主动聚拢过来。大家围坐在一个大大的圆圆的笸箩周围，场面如同过年过节一般，非常热闹。

　　父亲左手紧抓着玉米棒，右手握住一个铁制的玉米钻，从底部往上钻。只见玉米钻宛如一条游龙，奔走于玉米棒上，所过之处，玉米粒纷纷从玉米棒上脱落下来，如同顽皮的孩子，跳脱母亲的怀抱。一个玉米棒钻开几排，然后放在笸箩里，再钻下一个。

　　我们则抓起钻过的玉米棒，进行脱粒。没几下，我的小手便留下了红红的印，还传来隐隐的痛。难道玉米棒也学会了欺负小孩？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大人，只见他们手里握着一个光光的玉米芯，在满是金黄玉米粒的玉米棒上用力摩擦。因为钻出的几排留出了空隙，玉米粒被触碰之后就会一排一排地剥离，掉落在笸箩里。要不了几下，玉米棒就像被人拿刨子刨过一般，只剩下一个光光的玉米芯。

　　原来给玉米脱粒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农事，也是有着窍门的。我也有样学样，抓起一个玉米芯往玉米棒上摩擦，这次玉米棒不再欺小了，玉米粒也像听话的孩子争先恐后地离开玉米棒，进入了笸箩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了，一个钻过的玉米棒，不消多久就会变成光秃秃的玉米芯。

　　坐在笸箩旁，大家有说有笑，但是手上不会放慢速度。渐渐地，笸箩里的玉米粒越来越厚，地上的光玉米芯则越叠越高。

　　玉米脱粒进行曲还在演奏时，母亲会端出水煮的嫩玉米，分给笸箩周围的人们。嫩玉米上一颗颗玉米粒晶莹饱满，如同珍珠粒，又像鹅黄色的玉粒，味道甜甜的。大家有滋有味地嚼着嫩玉米，为玉米棒脱粒更是动力十足。

　　如果碰巧有风车扇出秕谷堆来，我们会将秕谷堆点燃，然后将嫩玉米埋入火堆中。不时有亮闪闪的火星从火堆中冒出来，飘上天空后又慢慢地消失，如同一颗颗流星在风中轻轻地划过。火候成熟了，我们迅速拿根玉米秆，从火堆中将玉米棒扒出来。原先嫩黄的玉米棒带上了些许的灰黑，用力吹去上面的灰土，只见玉米粒的外面有点微焦，而里面却完好无损。用手轻轻掰下一粒，咬一口，香甜中带着丝丝的焦味，别有一番风味。

　　一个晚上下来，一家几箩筐的玉米棒，在邻里的协作下就会全部脱粒完毕。第二天晚上则会轮到下一户人家，同一排房檐下的邻居从不会缺席，大家围坐在笸箩前，笑声在夜空中回荡。而不管在谁家，我们都会尝到嫩玉米或是煨玉米。悄然之间，玉米也成了维系邻里感情的良好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