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的苦麻
■朱耀照
在记忆里,再没有比苦麻更让我感到亲切了。
每年春天,妈妈总要到集市去买几把苍白叶子的菜苗回来,种到菜地里。妈妈不止一次地告诉我,苦麻是好菜,味苦但清心。
见它们稀疏柔弱的样子,我想拎小粪桶给它们施人尿肥。这时,妈妈说:“苦麻命贱,不能用太浓的肥料。否则,只长根,不长叶。”
妈妈从猪圈旁的沤肥池里舀一些冲水肥出来,在苦麻根部浇了一下。过几天,苦麻就长高了很多。好几片新叶子从里面抽出,层层叠叠。外面的叶子越长越大,在风中飘扬,像蝴蝶翩翩,又像顽皮的小孩子跳跃。这时,妈妈就把外面的长叶子剥下来,烧成菜吃。
每次剥叶子时,茎秆处就有像乳汁一样的汁液渗出。起先,我以为它是好东西,会用手去蘸一点,放到嘴里品尝。结果苦极了,我连忙吐了出来。
苦麻味苦,就是害虫也很少去吃,所以不用打农药。偶尔外围的叶子上会有一些黄斑,或焦头。把它们剥下来,里面留下的依然是淡绿的叶子。
在农村,就是苦麻的那些病次叶,也不会浪费。扔到鸡群中间,鸡们会你争我抢,拼命地啄起来。往往一啄,就能撕下叶子一大块。没啄几下,剑状叶片只剩下中间一条颀长的叶脉。我们还用它来喂兔喂羊。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教室后有两个兔笼,里面养四五只兔子。轮到饲养时,我会带几片苦麻到学校。喂时,我将苦麻一片一片递给它们,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可爱的样子。
有些蔬菜,一年只能收获一次,如青菜、包菜等。而苦麻的收获季很长。从春末开始,一直可以延续到深秋。而且它们三四天就可以收获一次。每剥一次,茎秆就伸长几厘米。长长的茎秆,遍布叶子剥离留下的伤口。它们呈钝角三角形,死黑色,甚是难看,犹如孩子离开母亲后留下的死结。
晚秋,长到一米左右的苦麻,顶端出现了团团花蕾。它们不再抽出叶子。这时,农人就把这些瘦子一一拔掉,将它们的地盘清理给了其他蔬菜。
苦麻的茎秆放在天井上。茎秆虽长,根部粗短。农人用柴刀将外皮削下来,扔进猪圈给猪吃。有的将它们切碎煮熟,再给猪吃。为了调味,还放一点盐。小孩子们会将茎秆捆好,压在水下。过一段时间,捞起除去腐烂的里芯。剩下的韧皮部晒干后,变得白白的亮亮的。走夜路时,点燃后就是最好的照明火把。
讲完苦麻的一生,再讲讲用苦麻做菜的事。
因有苦味,在苦麻做菜之前,须除去苦味。在山区,是把苦麻放在水里煮一下,然后在清水里浸泡几个小时。烧菜前拧掉苦水,用水涤清。在外乡,柴火金贵,就用手在石板上搓几下,将绿色的苦汁挤出来,用水冲洗干净即可。
食用苦麻方法,山里与外乡没有什么区别。
炒苦麻,非常容易。切碎加一点猪油和盐,碎几瓣大蒜。在热火锅里用锅铲翻几下,就熟了。喷香可口,增加食欲。
苦麻炒饭,将苦麻用油盐烧熟,直接倒上熟饭,拌匀就可以了。条件好的人家外加一些炒熟的鸡蛋。青白黄三色,让人垂涎三尺。
苦麻切面,常见的晚餐。将水烧开后,放入切面。待切面煮熟,放进一团去苦味的苦麻,加进一些猪油和盐。一分钟后,就可以捞起。切面很柔,碎叶微苦,入口就一个字:爽。
苦麻麦饼,也是美食。苦麻馅儿,有的夹杂一些碎豆腐。麦饼圆圆,两面金黄,里面青白分明,清香扑鼻。添一碗粥。一口清淡的薄粥,一口油腻的苦麻麦饼,相得益彰。那味道,神仙吃了一回,也会时时想念。
苦麻羹,农村里常见的佳肴。用番薯淀粉将苦麻熬成稀薄的羹,咸咸的。用它们配点心,不要说最美米粉粿和二美玉米粿,就是最差的番薯粿,都能让你吃出不一般的感觉。
农业科技不断进步,推动了各种蔬菜品种的改良。但几十年来,苦麻品种基本不变。它们叶子尖头、瘦长。仅有少数,圆头或裂叶。
唯有苦麻,人们痴心不变,百吃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