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

　　邻居孟丽英送来一堆蔬菜、粮食，极珍贵。每一瓣菜叶、每一根面条都不能毁在我的手上！所以，不擅烹煮的我，每次开火之前，都会像贾岛写诗一样，再三推敲、查证、请教，每一种菜的特点、做法，以及食后对人体产生的功效。因为我是一个药食同源的忠实信奉者。事实也在不断证明，乱吃、瞎吃，后果很严重，不是丧命也会生病。

　　那天，我手捧一个美丽的佛手瓜，进入了苦心钻研程序。资料上说，佛手瓜的果实、嫩茎叶、卷须、地下块根均可做菜肴，是名副其实的无公害蔬菜。而且果实含锌较高，对儿童的智力发育、男女不育症都有益，还可缓解老年人视力衰退。以白色或奶油色品种品质最佳。我手上这个就是这类颜色的！

　　好东西，一定不能辜负了。尤其是想到某人常常打击我的厨艺：没有不好的食材，只有拙劣的做法。我就是不服，一直想用实际行动刷新这种成见。所以，就从佛手瓜开始。

　　网上一搜，做法很多：可切片、切丝，作荤炒、素炒、凉拌、做汤、涮火锅、做优质饺子馅等。

　　说实话，我喜欢的是李清照那些清丽典雅的词。但有人偏偏认为，油腻点也没那么俗，照样可以入苏东坡的《猪肉颂》。回到厨房，二者差别就在“水煮所有”和“油炸一切”之间。仅“好吃非油炸不可”的“油腔滑调”，就让我迟迟下不了洗手作羹汤的决心。在我的认知里，可以水煮青菜，可以水煮猪肉，当然也可以油炸猪排，可是，油炸青菜怎么做？

　　无奈，上不了厅堂，这厨房总得进一下吧？不然，在家中没地位啊。斟酌再三，决定在清水煮和油炸之间来个折中，炒。所以，从纷纭的菜谱中锁定一个图文并茂的帖子——清炒佛手瓜，年后减肥菜。说，过年不能光大鱼大肉的，来个清淡的清炒佛手瓜，不需要其他配料，保持佛手瓜的原汁原味和营养成分。这字字句句都是我喜欢的风味。

　　但当我看到主料、配料、辅料和具体做法时，我的头脑一下子变成了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因为帖子说，猪肉不用多，猪油也别多，不然炒出来不清爽。但食材上标的是：五花肉1000克，佛手瓜300克。就算是我这样的数学白痴，也能看明白，1000克比300克要多得多。这不是以自己的矛击自己的盾吗？

　　莫非五花肉不是肉？猪油不是荤油？按这个搭配比例做，别说是“除了主料以外，很少，或者不再有其他辅料”的清炒，即使是荤炒，这荤素和主辅料也是本末倒置啊。

　　当然，比起“盐少许、糖适量、酱油大勺”，全靠自己感悟自己去揣摩的菜谱，我更喜欢明确量化的。不管怎么说，像我这样不懂得如何掂量的人，还可以有量勺和厨房秤作帮衬。但如果碰到数字概念比我更糊涂，还喜欢教别人做菜的人，那绝对会很罪过地糟蹋食材的。幸亏只是自称“厨艺达人”，如果是中医，剂量弄错，很可能是草菅人命的。

　　真没想到，在把“全民都练成了厨子”的日子里，我一厨房菜鸟也可以叫板美食教头了。面对厨艺大咖我不再盲目崇拜，可以充分发挥我文字编辑的职业特长，能够质疑、纠错。而我最深刻的认识是：厨师是一属于复合型人才，语文要好，数学要好，还得有中医基础，尤其是艺术审美和诗人气质一定不可或缺。

　　必须重新拜师，首选我喜欢的高产诗人陆游，因为他咏吟烹饪的诗就有上百首，记述了当时吴中（今苏州）和四川等地的佳肴美馔。而且，他的烹饪技艺有极好的口碑。他用白菜、萝卜、芋艿等家常菜蔬做的甜羹，被江浙一带居民争相仿效。可见有多么脍炙人口。尤其是他晚年追求的粗茶淡饭、清淡真味简俭风，极配我的“水煮”格调。他喜爱的白菜、芥菜、芹菜、香蕈、竹笋、枸杞叶、菰、豆腐、茄子、荠菜等，全都是我的菜。

　　若是陆游的风格学不到位，或者因为过于寡淡不受待见，那就学清朝才子袁枚。他写的《随园食单》，简单清爽的文字，照单去做，也许能做出美味佳肴来。最爱他在书中“戒暴殄”所表达的态度，对天赐食物的浪费和对生割活炙残暴吃法的深恶痛绝，绝对是舌尖上的道德文明和修养。虽然袁枚本人并不是大厨，但我认为他已经深谙厨艺的真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