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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时尚·美食

水萝卜

  ■阳光满枝

  早春二月,当果树繁花满枝、春心膨胀时,水萝卜已悄然开启自己的盛世华年。

  记忆里敲开春天门扉的,不是桃红柳绿,而是水萝卜的美人指。乡村的初春,格外慵懒,整个庄子都在太阳下打瞌睡。“卖萝卜喽!水萝卜,不甜不要钱哪!”只要听到这吆喝声,我就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卖货郎扛着一个大草把,草把上挂着水萝卜,翠生生的长缨衬得萝卜异常娇艳,红得似乎要滴出水来。萝卜圆溜溜的,一把大约六七个,头挨头扎在一起,像簇拥的红樱桃,又像穿着红袄的糖球儿,不,甚至比这些都要诱人。大红与大绿轻巧地碰撞在一起,丝毫没有俗艳之感,反觉得格外清新,水盈盈的春意红彤彤地撩动我懵懂的童心。

  在清脆的咬春声中,萝卜款款走上每家每户的餐桌。凉拌是一种吃法。将水萝卜拍碎、擦丝或切片,放入糖、醋、生抽、小米椒等调料,春天就红扑扑、脆生生的,映照到盘子里了。

  红烧白萝卜,有“素红烧肉”之誉。做法也简单:白萝卜切滚刀块,热油煸香葱白,加萝卜翻炒;然后淋入料酒,大火逼出萝卜味;再加生抽提鲜,老抽、蚝油上色,放清水慢焖;待萝卜入味后,大火收汁,装盘时撒上葱花点缀。当然也可和肉同烧,还可加入虾仁、乌贼提鲜,直接青椒炝炒也不错。我喜欢素炒萝卜,这样更接近萝卜质朴的本心。

  我对萝卜情有独钟,源于一生行医的父亲,他总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要医生开药方”。母亲种出的青萝卜,水分饱满,通体青翠,宛若绿玉。那些又长又直的,母亲会挑出来,让我送给街坊邻居;弯曲细瘦的就切成片,腌成萝卜干;剩下圆乎乎大肚子的那些,就和红薯、白菜一起藏在地窖里。

  农家的地窖阴暗、潮湿,没有阳光,不时还有老鼠光顾,但它却是人们厚实的依靠。有了它,漫长的冬天就不再难熬,老人们也可以安闲地和大黑猫一起窝在墙根晒太阳。

  每个清晨,母亲都会将我从睡梦中喊醒,我惺忪着眼睛,跃入地窖,取出挂着绿缨的萝卜。母亲把它切成长条,配上厚厚的海带,满满地炒上一大盘,味道虽一般,可我们围着桌子,吃得十分香甜。水嫩嫩的萝卜,滋润了乡间的清寒,吃着吃着,春天的脚步就近了。

  后来条件好一些,母亲烧鱼也会放萝卜。薄薄的萝卜片,饱浸鱼汁,晶莹剔透,吃上一片,简直鲜掉眉毛。鱼自然是更美味了,但我们都省给父亲吃,父亲最宠爱我,最后我吃的鱼往往比萝卜片还多。

  如今,我也能做出各种口味的萝卜,可父亲却从未品尝过,他手写的中草药处方,我竟然也没有保存一页,想来心里隐隐作痛。萝卜是他留给我的最鲜活的处方,每每思念父亲,我就会做一盘萝卜。


浙江工人日报 时尚·美食 00003 水萝卜 2020-03-25 2 2020年03月25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