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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人间

滨海夜钓记

  ■应红枫

  江风轻柔,渔火点点,一轮满月在江边随波浮动。月下,是一片璀璨的渔港灯市,偶尔传过来几声舟楫之声。

  我坐上朋友的小渔船,一起来到近海处抛钩夜钓。夜色在星星点点的渔火和渔港的号子声中,终于失去了其原有的静谧。潮水开始慢慢地爬升上来,朋友驾着小船向港口不远的地方驶去。海面上,除了从船舱里传来的“哒哒”的马达声,便是迷人悠扬的浪声了。

  小船转过了一个小小的岛礁,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辽阔的海域。月光下,远远近近的,十几盏渔灯漂浮在碧波上。我们朝着南面的石崖下驶去,那里已泊着四五条小船,每条小船相隔约三十来米。垂钓者或屏息凝神,或悠闲地抽着烟,或相互间谈笑风生,如同坐在茶馆里喝早茶一般。隔着一段距离,我们也抛下钩去,静静地等待收获。

  和朋友耐心地坐在小渔船的舱板上。等待着鱼儿上钩。忽然,不远处那盏最孤单的渔灯下,传来了“哟嗨”一声高亢嘹亮的船歌。我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远处的那人正站在船头,披一身的月光,划动一根长长的竹篙。又一声粗犷洪亮的“哎嗨”从他的喉咙里迸出,在开阔的海面上回荡开来。生活在海岛渔区的人,对那两声吼秦腔般的船歌调子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渔船捕捞起网时吼唱的原生态船歌,代表着渔民一起拉网收获时的喜悦之情。

  经常在此夜钓的朋友告诉我,那位吼着船歌的钓手,早几年是当地渔业捕捞村里闻名的理网好手。在一次捕捞起网时,一位刚上船工作不久的水手,不小心把衣服卷进了绞缆机中,是这位吼着船歌的钓手,使尽全力把水手的衣服给撕断。待绞缆机停下来时,水手得救了,他的一只手却被绞进去了。渔船紧急返航送到医院抢救,但最终也只勉强保住了两个手指头。他无法再去船上工作,只能给附近张网户分拣些小鱼小虾。已经准备结婚的对象,也哭着提出和他分手。他也不怨人家。但是一年后,那姑娘扛住了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又回到了他身边。结婚那天,他当着双方父母和全村乡亲的面,跪在新娘面前,发誓哪怕一只手,也要撑起这个家。

  自此以后,附近乡邻凡是有合适他干的活,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让他干,而且会给出更高的工资。日子一久,他知道乡邻们的好意,但感觉不好意思,于是自己弄了一条小船,到海湾附近捕海鲜,有时也钓石斑鱼,把刚捕获的鲜活海鲜卖给渔家酒店,收入也还可以。

  因为得到过大家的帮助,他在渔村里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每月都会拿自己捕捞的海鲜,去看望养老院的老人。村里只要有人需要帮助,他肯定第一个赶到。在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封村期间,他是村里义务执勤最多的人。去年,他妻子在他鼓励下还通过考试,成为了有编制的乡镇工作人员,一家人开始有了安稳和逐步小康的生活。

  正听着朋友的叙说,泊在附近的几条小船上,也有人受到了船歌号子的情绪感染,突然吼出了“拉起来呀!鱼满舱啊!嗨嚯、嗨嚯”的船歌。我似乎在顷刻间读懂了赶海人,也禁不住地扯开喉咙吼了出来:“哎喽——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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