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枯瘦 的秸秆
■应红枫
周末,我又沿着离我家不远的那条双拥路朝北走去。那里有一处尚未拆迁的村落,靠近村落的山脚下有几垄庄稼地。阳光透过树冠的浓荫照射下来,时隐时现,和着啁啾的鸟声,点缀着这方静谧的小山村。
那片庄稼地在一处斜坡的边缘,那里种过茄子、黄豆、玉米等作物。深秋时节,作物已经相继收获,地里一截截地戳着一些已经枯萎的秸秆,不屈地飘摇着几片仅剩的残叶。面对那片枯瘦的秸秆,让我忍不住循着记忆回望夏天,瞬时幻化成了一位慈爱的老人。
今年夏天的某一个双休日,我晨练路过那片山地时,看见一位老者领着一个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鲜红的连衣裙,正捧着几根茄子往回走。在经过玉米地时,女孩脆生生地说:“爷爷,我想吃玉米。”
爷爷明显愣了一下,但是马上说:“好,爷爷给你去掰玉米。”爷爷顺手在靠近路边的玉米秆上给掰了个小玉米。
小女孩一脸惊讶地推开了:“我不要!”“怎么了?”爷爷惊奇了。
“爷爷,您不是说这玉米地是邻居爷爷家的吗?我不要偷人家的玉米。”
“嗨!我们乡里乡亲的,摘个玉米不兴说‘偷’字。”
恰在这时,路边停下一辆电瓶车,一位老者提着个篮子走下来。爷爷笑呵呵地打招呼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挨小孙女的批呢。”
听明白了爷爷告诉的原委,老者一头钻进玉米地去,出来时,手上捧了几根肥硕鲜嫩的玉米,放到小女孩的手上,并慈祥地嘱咐说:“乖孩子,你喜欢吃玉米随时可以到爷爷地里来掰啊,我也经常在你爷爷地里摘茄子吃呢。”老者背对着我,我只看见老者那捧着玉米的双手,听见他慈祥而淳朴的声音如那片玉米地一样温暖。
随后的一场台风,掠过岛城。当我再次沿着那条坡道走近玉米地的时候,看见那小女孩的爷爷正在扶植倒伏在水洼之中的那片玉米,我不由地随口问了一句:“您在帮忙抢救玉米啊?”
老人家抬眼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这块地现在我管了。”
“他把地转让给你了?也不错,这样可以多种点别的。”
“没。”老人顿了顿,手朝山上指了指说:“他走了。”
我看见那些倒伏的玉米,大多已经被十分细心地扶回了原样,有几棵玉米已经向上弯成弓状,努力让自己直立起来,或许这也是它们对自然的抗争和对生存的顽强渴望吧。
最近一次路过那块玉米地,是中秋节后了。夕阳刚好斜照,一片光亮从那垄枯落的玉米秸秆地里穿过来,把那片风烛残年的秸秆笼罩在温暖醇厚的光泽里,安详而庄重。回望山脚下的村庄,我知道每一扇幽深的窗户后面,都有或曾经有过一张如秸秆般朴实的面孔,历经风雨沧桑,安详于这一抹深秋的夕阳里。
春花秋月轮回,他们在留下自己的收获和希望后,他们的笑脸和蹒跚的身影,终将辞别他们开垦的这片土地,成为村庄记忆里永不褪色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