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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生活

怀念娘的腊八粥

  ■刘士帅

  这几天,气温降得很厉害,走在街上,冷风吹得人直打颤。

  寒冬到了。

  一到冬天,就很容易让我想起腊八粥,想起娘做的腊八粥。

  娘是北京人,当年跟爹不远数百里来到爹的家乡。虽说异乡的一方水土改变了娘的京腔京韵,可是娘的很多生活习惯却从老北京那儿一路延袭,煮腊八粥就是其中的一个传统。

  我们当地人对腊八粥是不屑一顾的,然而娘却总是记得腊八那天要吃腊八粥。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鸡鸭”,可见,那时正值冬季里最冷的时节。

  我在家乡上了九年学,娘无论严寒酷暑就整整早起了9个年头。而腊八那天,娘越发起得早。娘说,老北京的土话讲:“谁家的烟囱早冒烟,谁家的高粱早红尖儿。”虽说那只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古训,但又有谁能否认那是劳动人民对丰收的希望与寄托呢?

  腊八那天清晨,我也会起得较往常早些,看见锅里那黏糊糊泛着清香的腊八粥就直觉得口水横流。盛到碗里,是稻米、高粱米、小米、玉米、红豆、绿豆共同熬出的芳香,望着窗外静寂的“夜空”,望着娘被烟熏得流了泪的眼睛,望着那看在眼里甜在嘴上更甜到心窝的腊八粥,真是让人不忍吃掉。

  娘说,这腊八粥不仅人要吃,家里的牲畜和家禽也要品尝一下呢!于是,腊八那天清晨,我家养的猪呀、鸡呀的就全都有了可口的“点心”。最有趣的是,每每过腊八时,娘还要给院子里那棵经年的老椿树也抹上一些。娘是善良的,善良的娘不仅与人为善,也关爱家里的一切生灵。

  初中毕业,我考到了异地的学校,就很少吃到娘做的腊八粥了。可每年一到腊八,总不免忆起那飘香四溢的腊八粥。

  求学之后,是更加漫长的求职生涯,在外面奔波劳累,偶尔回趟家,也是来去匆匆。

  有一年冬天,我抽空回家看望娘,因为时间紧,转天一早就要离开。

  娘说:“还真是巧了,明天刚好是腊八。一晃,你已经6年没在家里吃娘煮的腊八粥了。”

  我的心里一下子暖融融的,眼睛却是湿湿的。是啊,这一忙,竟然连腊八都忙忘了,可是娘却清楚地记得我离家的时间。

  那一夜,我和娘睡在老屋的土炕上,聊了很久。鸡叫三遍的时候,娘和我都还没有睡意。

  娘说,你睡会吧,娘去给你做腊八粥。

  我说,时间还早呢,娘也睡会吧。

  娘说,这腊八粥哇,做得越早,时间搁得长些才好吃。

  娘起身了,我也跟娘一同起身。我帮娘抱柴烧火,娘在淘米。娘淘米的动作不很利索,因为那时的娘已经得过一次脑栓塞了,可是娘还是像往日在田间劳作一样尽心尽力。昏黄的灯光下,浓烟弥漫着老旧的堂屋,屋外的寒气不时往屋里窜,娘的一头白发在冬日的寒风中抖颤,我和娘边说话边做着那香甜的腊八粥。

  那一次的腊八粥我一下吃了三大碗,直吃得肚皮鼓鼓的。我知道,这便是我一生享用不尽的母爱呀!

  谁知,那竟是我最后一次吃娘做的腊八粥。转年春天,娘在老家的河埝上溜早时突发了脑溢血,倒地昏迷,几分钟后就化作了天堂的一缕青烟,再也没有醒来……

  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没有了娘,没有了娘的腊八粥,异地很冷,冷到心寒。


浙江工人日报 生活 00003 怀念娘的腊八粥 2021-01-20 2 2021年01月20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