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的年
■缪菊仙
小时候,我和妹妹盼着过年,年是远胜日常的丰足,是甜蜜。如今,日渐年迈的父母盼着过年,年是团聚,是享天伦,是其乐也融融。在乡下老家,最盼过年的是关关。
关关是父母养的黄毛狗,忠诚又灵性。
大年三十早晨,我和妹妹一家回乡下老家过年。关关蹲坐大门口等候半天了,一见面,兴奋至极,“呢嗯呢嗯”的欢迎词“说”了一大串,尾巴摇出一地笑声。
我在灶头烧火,火苗安静地舔舐锅底,情绪饱满的双口柴灶前,善厨的母亲忙碌着,水汽氤氲,香气四溢。先生与女儿张贴春联,父亲在家中合适的位置贴上他亲自写的大红“吉祥语”。关关咧嘴笑着,屁颠颠跑前跑后。
吃年夜饭时,先生接到初一上午紧急召开视频会议的电话通知。老屋窗外,辞旧迎新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手机里,疫情信息不断涌出。那一刻,喜庆的年似乎一闪而过了。
饭后不能留宿父母家,关关仰脸望着我,我告诉它有任务,得回城。关关无奈跑到大门口,目送我的车子消失在雨雾中。
初一,当地传出消息,有一例疑似人员已入院,疫情近在咫尺。城乡进入一级防疫,空气凝滞,天更阴郁了。乡村大喇叭启动,旧时敲更的锣响起来,警示的话不断重复:不出门,不拜年,不聚会……我接到疫情防控任务,穿上红马夹,入社区,开始“包区清楼”行动。
这一天,关关一直坐在大铁门外,对着村道张望,期待我出现在村口,直至暮色四合才垂着尾巴回家。
初二始,关关“下岗”,关关的落寞又增几分。村口安排人值守,杜绝外来走动人员,经年不用的锣敲打着,村子上空一遍遍响起“不拜年,不串门,不聚众……”村子安静,村民大多禁足闭户,家门口的村道鲜有人走动。
关关似乎不用看家护院了。它每天无数遍在屋子四周巡视,威武无比的狮吼声没了用武之地。关关望着寂静的村口,一脸茫然。
初三始,母亲禁止关关到杂物间抓老鼠。唯一的娱乐也被禁止,关关的落寞无以复加。母亲考虑周全,她说万一关关不慎被鼠咬,感染了可麻烦。
一年又一年,岁月就这样走远了。庚子这个年,关关过得落寞又寂寞,当然,更多的是那深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