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迎春

　　大妈本名田菊花，5年前，老伴在睡梦中竟然一睡不醒地走了，她伤心得头发全白。在城里做汽车经销商的儿子，叫她到城里一起居住，她不愿来。

　　现在，全村移民搬迁，她只得进城，跟儿子共同生活。

　　儿子的店很大，员工多，开始，儿子叫她在店里帮忙烧饭、烧开水、打扫卫生，兼顾看守店门。可大妈从小到老，一年到头，就爱扛着锄头或者拿着柴刀，上山下地去干农活，不喜欢做烧水、倒茶、扫地、烧饭之类家务活。她不识字，普通话听不懂又讲不来，每天，面对着店里来往都是讲普通话的人，她感觉别扭，好累。

　　后来，儿子就让她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就行。儿子的住房位于19层，上下要乘坐电梯，大妈一进电梯就头晕。最让她闹心的是，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的生活方式，与她完全相反。她习惯早睡早起，而儿子一家，每晚不到12点不睡觉，早上，都快要8点了，才匆匆忙忙起床。一个个猴急的，赶着出门，经常不吃早饭。在大妈看来，一日三餐，早饭是最重要的。夏天，家人回到家，先打开空调，接着去喝冰凉的饮料，后去洗澡。在大妈看来，这就是糟蹋身体呀！

　　这种现代人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在大妈看来都是糟心的。一开始，她会唠叨，后来，她发现家人把她的唠叨当作耳旁风，仍然我行我素。再后来，她一唠叨，大家都烦她，她就不说了。

　　面对着再也回不去的乡下老家，大妈心里闷得慌。一天，她一个人到小区里去转悠，突然看到有好几个租房独居的老人。她心一动：我何不租房独居啊！可儿子儿媳不同意。她说：“你们孝顺我，就顺从我意，让我一人租房独居。”儿子儿媳只得同意。

　　租房独居的大妈，犹如一朵回归自然的野菊花，活得自由自在：租住的房屋在一楼，面对着一个大花园，抬头看到的是满眼的绿，呼吸的是新鲜的空气；最让她欣喜的是，每天凌晨，能在碧绿的小草上看到晶莹透明的露珠。家里不装空调，每天坐在家门口，吹来的风跟老家一样熟悉：夏天有点热，冬天有点冷。让她感觉美妙的是，下雨时，看着一颗颗从花园大树叶子上滴落下来的水珠，就让她想起了诸多年轻时冒雨干活的往事。

　　独居之后，爱到地里干活的大妈，买来一把锄头，到小区后面山里开荒种菜，没多时，她就开垦出数块菜地。每天，忙着种菜，成了她生活的主要内容。大妈一直有个习惯，就是爱用腌制的咸菜来配饭。吃饭时，她嘴巴里的味蕾一碰到咸菜特有的又香又咸的味道，就产生狼吞虎咽的美感，不多时，一碗饭就吃完了。自从动手种植蔬菜以来，每天忙着腌制各种咸菜，也成为大妈日常生活的主要活动。

　　独居后的大妈每天晚饭后，就到房屋前面的公园广场上，去看女人们跳舞。看着看着，她发现跳舞结束之后，广场上，就有人随手扔下的矿泉水瓶。无意中，大妈开始捡拾破烂。

　　当儿子儿媳得知大妈又是种菜又是捡破烂，非常恼火。儿子曾到她的出租屋，把她的破烂给扔了。他说：“妈，您这是丢我们的脸。别人还以为我们不孝，或者我们家很穷。”

　　“种菜和捡破烂，是我爱做的事情！我没偷没抢，哪丢你的脸啦？”大妈大声回答，“我是老得快要入土的人啦，怎么顺心遂意就怎么过！你不让我这么过，就是不孝顺。”

　　“不孝顺？”儿子听到这三个字，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