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枫

　　春寒料峭时节，在我每天经过的那个山脚，靠近海塘的路基上，生长着几棵乌桕树，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托举着稀稀落落的几片心形红叶，竟也非常惹人注目。那几片红叶倚在海边悠扬的浪声里，倔强地攀援在枝头，像是伸出的小小手掌，使劲地兜住从云层里泄下的几缕暖阳。每有风起，那几片红叶便飒飒有声，让我难以抗拒地多看它几眼，内心竟有了一份淡淡的温暖。

　　无缘无故地想起了我的故园。故园的山溪旁，也有一棵高大的乌桕树，树冠茂盛，解读着一年四季。那时我一直感到奇怪：为什么要把那棵高大的树称为乌桕树？按常规的惯例，植物名带色彩的，总是和那植物果实的颜色相关，比如：黄豆，绿豆，红枣，白果等；但是这乌桕树的种子却一点都不乌，相反却是白色的。每到收获季节，树上的乌桕籽会成熟开裂，里面总会鼓胀出几颗种子，如同白色的鱼眼。我不知道乌桕籽的真实用途，听父亲说可以做肥皂，后来百度了一下，果真如此。乌桕树对土壤的要求不高，耐碱性强，是一种比较容易种植的树种。

　　早年跟随父亲住在册子岛的时候，我们院墙下也有几棵乌桕树，一到夏季，枝叶茂盛如华盖，晚饭过后，周围的邻居会搬些凳子到树下，摇着蒲扇纳凉。而每逢秋冬，乌桕籽成熟开裂的季节，父亲会拿一只簸箕，把那些开裂的乌桕籽收集起来晒干，然后拿到供销社的收购点去卖掉，换回一些化肥给施于蔬菜。每当父亲种植的蔬菜端上桌的时候，父亲总会说，那些蔬菜长得好，也有乌桕树的一份功劳。他还意味深长地告诫我们，在收获每一份成果时，不要忘记在过程中帮助过我们的人。

　　父亲已经退休多年，供销社收购乌桕籽的门店也早已改行。山野里的乌桕籽因为无人采摘，繁衍得越来越多，一如我看见靠近山脚的那几棵，无人剪枝打理，已经处于纯野生状态了。但是乌桕树依然是乌桕树，它在山野里朴素而平凡，并不妨碍我对它们萌生的敬仰之意。

　　走过山脚下的那条海塘，可能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乌桕树。但对于我而言，哪怕它们再平淡、再卑微，却始终在努力证明着自身存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