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茶树的春天
○陈新森
这是一批远道而来的古茶树,千里颠簸,几经波折。磐安玉山古茶场对面的许逊山,成了它们最终的归宿。
古茶树的枝头已被剪断,伤口处扎了薄膜,根须只留下圆圆的一球,被重重的草绳裹挟。有幸,这些古茶树落到梁国超手里,他总是生怕怠慢它们。迁回的古茶树有养不活的,他也不忍心挖掉当柴烧。
顽石还是美玉,只有懂的人才知道。那一年,一直做园林生意的梁国超夫妇出差到广东梅州,听闻当地一个风力发电项目碰到一片古茶林,无处迁栽,面临悉数砍伐的危险。起初他并不在意,茶树毕竟不在他的经营范围;转念一想,老家新昌是茶乡,这古茶树能迁回去也是宝啊。他找到当地村民和项目业主,愿意花钱买下这批古茶树,从巍巍高山顶上长途跋涉,一路向北,运到磐安,临时移栽在一个鲜为人知的山坳里。
喝茶会醉,买古茶树也会醉。此后,夫妻俩利用出差或业余时间,跑到全国10多个省的产茶地,到处打听哪里有古茶树收购。公路、高速、高铁道路施工现场,房产、水库、风力发电项目碰到的茶园,能救一棵算一棵。10多年风霜雨雪,殚精竭虑,40多个品种1.6万多棵古茶树重获新生,梁国超夫妇“为茶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新昌与磐安毗邻,梁国超自称是半个磐安人——缘于夫人陈雨芬是磐安人。在这批古茶树落脚点的问题上,梁夫人定了调:我老家海拔高,茶山多,环境优,就放磐安。她通过娘家的亲戚,租下了尚湖镇蒋高坞、青龙头、长北坑、倪董、五家山等160多亩山地,凤凰单枞、水仙、碧螺春、岩茶、紫罗兰……各色各样的各地名茶,相聚在大山深处的缘分天空下。
梁国超领着我,去看他的心血之作。从曲曲弯弯的山道开车到尚湖镇五家山村后的山坡地,眼前是密密匝匝、一眼望不到边的古茶园。随后,我们坐在香气氤氲的茶室里,古琴悠扬,香茗提神,望窗外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论古茶上下纵横、津津乐道。
梁国超迷恋这份香醇的滋味,得闲便会邀各路高手,品茗论道,细商古茶树保护开发和利用。他决计放弃其他所有业务,专注收购那些险遭遗弃的“绿色古董”,在磐安打造一座集古茶树种植、科研、旅游、养生、休闲观光于一体的古茶树文化公园,供茶人研修体验,让千年茶道在这里积淀、升华、延续。
有一次,梁国超从古茶场出来,正苦苦寻思着自己那批宝贝的落脚地。一抬头,离古茶场一路之隔的那片低丘缓坡,吸引了他。“我那些用命换来的古茶树,归宿就在这里。”他是自己做主,也是替树做主。这山就叫许逊山,让古茶树安家这里,相当于回到这座千年古茶场老祖宗的怀抱,同时让古茶场文化小镇更增丰厚内涵。古茶树配古茶场,那是茶宗许逊的遗愿,那是玉山山神的召唤。
梁国超的主意得到了当地政府的认可,古茶树公园建设成了这个春天最迷人的画卷和最动听的音符。项目签约、土地流转、规划编制,一步步稳稳当当又紧锣密鼓。当硬邦邦的泥土变得蓬松,暖洋洋的微风拂过山野,那一棵棵粗壮结实、历经磨难的古茶树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忘却伤口的疼痛,长长地舒口气,深情地与古茶场凝望交流——前世今生或往后余生。
春风泼绿,古茶回家。有多少双惊羡的眼睛仰视着,有多少赞美的话语品评着,而古茶树泰然挺立,默默无语。晨光微露,梁国超时常提着铁锨、锄头,步入茶园,培土除草,心有欢喜。他早已习惯了与古茶树为伍,习惯了在茶林间穿行,每一棵古茶树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一棵棵古茶树慢慢变老,成为爱茶人的骄傲,成为茶乡磐安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