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忆趣
○陈伯永
早年农村里的小孩没有什么玩具,就常常会捉一些昆虫来玩,最有情趣的就是蜻蜓了。蜻蜓品种繁多,五彩斑斓,性情平和,招人喜欢。
蜻蜓头大、胸短、尾长,长得一点也不成比例,却又十分谐和妥帖。蜻蜓长着一颗外星人的脑袋,两只眼睛几乎占满了大半个脸庞。嘴巴小小的,吃食时会露出满口锯齿状的细牙。胸廓短促健硕,像一个壮汉。三对长着绒毛的细足却长长的,异常灵活。两对薄得几乎透明的翅膀,布满好看的纹饰。细长的尾巴,枝节分明,能屈能伸,蜻蜓点水的样子很是优雅。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它们是在喝水,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是在产卵。蜻蜓在水里出生,终老生活在水边。
难得捉到一只鲜活的蜻蜓,小孩子就会用一根缝衣服的棉线,一头拴住蜻蜓的尾巴,一头攥在自己手里,在房前屋后的空地里放起蜻蜓。一截缝衣线很轻,蜻蜓能带着细线在空中高高低低地飞着。蜻蜓飞到东飞到西,我就跟到东跟到西,飞远了就把它攥回来,像放着一只风筝,放蜻蜓比放风筝生动有趣多了。
蜻蜓飞累了,我也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给它喂点小虫子之类的活食。蜻蜓吃食的时候,小脚丫细心地捧着食物,大脑袋不停晃动着,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模样可爱极了。
蜻蜓最多的时节,小伙伴们就会一人攥着一只蜻蜓聚集在一起比拼一番,看看谁的蜻蜓长得帅、长得猛,比比谁的蜻蜓飞得高、飞得远。蜻蜓中有一种我们叫“老虎”蜻蜓的,浑身长满虎斑,特别高大威猛,偶尔捉到一只,小伙伴们会在一堆人面前炫耀半天。
最迷人的蜻蜓是藏在深山的溪沟里,数量极少,深居简出,像个隐士,轻易不肯在人前露面。它们长得娇小玲珑,肤色玄青、扎眼,活像一个小精灵,不等你靠近就飞得无影无踪了。有时我沿着溪沟苦苦追寻了半天也近不了身,只好远远地望着它们从容地翩翩翻飞。
捉蜻蜓最原始、最简单的方法是徒手捉。蜻蜓喜欢栖息在独立、悬空的地方,或在一根棒头,或在一朵花尖。蜻蜓是复眼,两只大眼睛幽光闪闪,长满眼珠子,稍有动静就看得一清二楚。捉蜻蜓时,你要猫着腰,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从背后接近它,不发出一丁点响动,突然出手捏住蜻蜓细长的尾巴。捉蜻蜓时不能太过用力,否则蜻蜓尾巴就会被你捏烂。小孩子总是笨手笨脚的,徒手捉到蜻蜓的次数也不多。
一个堂兄教我做了一种简易实用的捕捉蜻蜓的工具。用一根干瘪的稻草,齐节留下顶端的一截,用牙齿轻轻地咬开外面包裹着的稻草,拉下一小截,露出寸把长的稻草芯来,用指甲细心地把稻草芯掐开,做成一个小圈套。然后一手捏着稻草往前推,一手捏着稻草芯往后拉,瞬间就能活活套住蜻蜓。捉蜻蜓时也要屏气凝神,用小圆圈套进蜻蜓的尾巴并迅速勒住,动作要隐秘,力量要恰当。动作过猛过大,就会惊动蜻蜓,眼睁睁地看着蜻蜓飞走了;或者即使套住蜻蜓,一不小心也会勒断尾巴,蜻蜓就带着残躯逃之夭夭。蜻蜓不是壁虎,尾巴断了再也长不出来了,活不了多久,我和小伙伴们会心疼半天。
父亲曾为我做过一个捕捉蜻蜓的神器,用一根长长的毛竹梢,梢头绕成一个大圈圈,正反两面网上一层层蜘蛛丝,做成一个网球拍状的捕捉工具。不过善良的父亲嘱咐我说,蜻蜓是益虫,也是一条生命,捉着玩过几次过过瘾就好了,我们要放它们一条生路。
细细的蜘蛛丝粘性极强,蜻蜓一粘上就插翅难飞了,而且蛛丝轻薄透明,蜻蜓再机灵也不容易觉察到危险,捉蜻蜓就容易多了。见到一只蜻蜓在某处停留歇息时,缓缓地伸出竹梢,没等蜻蜓反应过来,劈头盖上去,常常十拿九稳。盛夏,天气闷热或者傍晚时分,蜻蜓会成群结队地出来捕杀小飞虫,黑压压的一大片,你拿着拍子随手凌空一挥,飞着的蜻蜓就会被牢牢粘住。运气好的时候,居然一次可以粘住好几只,别提有多开心了。不过取下粘在蛛丝上的蜻蜓是件头痛的事情,动作要轻巧快捷,蜻蜓挣扎着想逃离,蛛丝就会缠绕得紧紧的,甚至会被缠成一个茧。
离开老家很久了,捉蜻蜓玩耍早已成为一种美好的记忆,现在农村里山清水秀的,听说蜻蜓又多了起来,真想再去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