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林

　　弘一法师李叔同的高足丰子恺先生，是浙江崇德（现桐乡）人，系闻名遐迩的大画家、散文大师。其作品具有鲜明特色，笔触经常对准中下层民众日常生活，令读者过目难忘。

　　作为读者喜爱的画（作）家，丰子恺先生的作品流传甚广，主要是画册和散文集，而其实他的游记也写得非常精彩。前些时我想买一本《丰子恺游记》，但找遍杭城诸书店，皆云丰翁的漫画、散文集汗牛充栋，却绝少见其游记。上海文友闻讯，网购一本，特快专递送我案头。

　　与其他作品集不同，此书由丰翁的女公子丰一吟收集其父游记编撰而成，故成为丰翁系列中别具一格的作品，其装帧、封面和内页彰显丰氏风格，堪称文画双璧：文字淡雅从容、小中喻大、明白如话；丹青饶富童趣、独出机杼、占尽古今风流。

　　丰一吟解释编撰此书的缘起时说：“旅游是父亲唯一的业余爱好”。丰翁享受业余爱好时又尽显鲜明个性：许多人出门旅游，往往走马观花，尽可能遍游各地名胜古迹，同时享受各种佳肴、购买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最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丰子恺先生则喜欢悠闲自得地赏玩自己所中意的景色，他有时也向往名胜古迹，但并不忽视平凡的风景，因此他游记内容仍以中下层民众日常生活为主体。

　　丰翁生在离杭州不足百里的崇德，少年在杭求学、中年回乡避战乱，老年虽定居沪上，仍一生眷恋西湖，视杭州为第二故乡。此书32篇游记中有6篇写杭州，除一篇观赏钱江潮外，其余皆写西湖。

　　旧时代的西湖，在丰翁眼里既是美丽的，又是丑陋的。美丽的是风光，丑陋的是其人文内涵。他在1958年春天病中写下的《西湖春游》中吐槽：“……旧时代的西湖只是形式美丽，而内容是丑恶不堪设想的。”“这些楼台亭阁的所有者，不是军阀，就是财阀；建造这些楼台亭阁的钱，不是贪污来的，就是敲诈来的，剥削来的!这样的西湖有什么美？这样的西湖不值得游！”

　　他十分赞同恩师李叔同描绘西湖的歌曲：“只描写风景，回避人事。倘提及人事，西湖美景就完全消失，变成丑恶的印象。”他在新中国成立前写的《放生》、《避雨》和《西湖船》，就与恩师一样，只描绘风景，回避了西湖的人文内涵。

　　但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两篇游记中，他对西湖风光特别是人的精神面貌进行了由衷褒扬，他举自己在西湖边写生为例：新中国成立前西湖边为妇女写生，被那妇女发现后愤而吐口沫、奉白眼，尽显愚昧。新中国成立后，画家在湖畔写生老舟子，舟子放弃生意主动配合，还劝阻干扰写生的小孩子。丰翁感慨：“人民知识都增加了，思想进步了，态度都变好了。在‘写生’这一件小事中，也可以分明看出。”

　　丰翁在“文革”中遭受迫害，但他眷恋西湖情结不变。获平反后，又每年数次到杭州游西湖，创作了许多与西湖有关的画作。

　　十年前，西湖名列“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也是全国唯一免收门票的5A级风景区。丰翁有知，一定会倍感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