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横山路
○郑立宗
杭州西湖西南群山间的龙坞茶镇,古称横山,有横山大岭,清张道编撰的《定乡小识》有“横山路”一章。横山让外人所知,跟一批远离俗世喧嚣的“隐者”推波助澜有关,他们置别业于此,让本来樵夫牧童天下的横山渐获声名。最著名当属明朝藏书家江元祚和他的“横山草堂”,留下段段佳话。“隐者”俨然成了横山的形象代言人。
水墨横山路,丛篁夹路横;沿溪人影过,惊起雉鸡声。每次行走于龙坞的山水间,我常常感叹它的变化。
在横山溪畔青龙山下的梅龙草堂,主人名叫鲁华芳,九曲红梅非遗传承人,一名文雅端庄的茶乡奇女子,让更多的人了解家乡的茶为己任,将半生心血都扑在茶文化的传承上。从小耳濡目染在茶的天地间,长大后创办梅龙草堂,“梅龙”二字源出于对家乡产出的九曲红梅和西湖龙井茶深深的热爱。这种爱本身就是对茶的痴恋,一种天生割裂不断的缘分。梅龙草堂与横山草堂相隔四个世纪的时空对话,和江元祚避世“独乐乐”建私家园林藏万卷书性质不同的是,如今的梅龙草堂“不如众乐乐”,自筹资金开办全国第一家公益茶文化图书馆,让大家走进来,体验茶文化、问茶香、品茶味、看茶书,传播和传承弘扬茶文化可谓独树一帜。
每逢节假日,孩子们会来借阅书籍,听茶艺。鲁华芳义务当起老师,亲自给孩子们上茶艺课。在老一辈的茶人里,懂茶,但要说出一个子丑寅卯出来,不多见。鲁老师从日常生活里,客来敬茶的浅显道理说开去,旁征博引,学茶礼、懂茶性、知茶趣,给幼小的心灵播种下一粒茶的种子,岁月静好,期待生根发芽。不仅如此,鲁华芳还走进大学院校,给年轻人送上茶的知识。茶对鲁华芳来说,是属于她的乡愁,作为龙坞儿女,她更是愿意扛下这份传承家乡茶的责任。她感恩这个时代,在传播茶文化时给予她的快乐;茶改变了鲁华芳的生活,生活也塑造了她的茶人匠心。
或许是近旁有中国美术学院的缘故吧,越来越多艺术家们特别喜欢到山水俱佳的龙坞开工作室。在横山大岭下的外桐坞村,听闻年过半百的傅剑华改行当裱画师的事,想想也是必然的,这么多的艺术家来了,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么。
土生土长的傅剑华现在从事的职业是一名专业装裱师,言谈举止多了一份“文雅”,他人生的转折点,要从与一位叫闵庚灿的画家邂逅开始说起。小名阿牛的傅剑华家有三四亩茶地,平时在村办企业做一份电工的工作。那天中午上班路上遇到一位长者,刚从邻近的上城埭来,那边的人说外桐坞有房子出租可开画室,因此慕名赶过来,这一问问对了人。这位长者就是闵庚灿,传奇的韩国籍画家,十多岁便学习生活在杭州,专画大画。傅剑华成了闵老师的房东,在交往中,闵老师给他出主意,让其学裱画,想学他可以教。这样,房东傅剑华和闵老师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村里的画家们要裱画也不用赶到村外去了,剑华的工作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那双炒茶、拿电笔的手还握起了画笔,学起绘画书法,有时铺纸研墨当下手看画家作画,画家说,小傅你来添几笔,剑华还真的在画家的作品上有模有样地绘起水墨丹青来。
茶农傅剑华和画家闵庚灿的故事,会留下一段佳话的。那么,同傅剑华那样世代生活的樵夫牧童的后人们,与当代丹青高手们又会赓续怎样的佳话呢?一幅水墨长卷般飘逸的横山墨迹,正在徐徐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