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松

　　下午2点，我带儿子去茶园找母亲。她一早就坐公交车去摘茶叶，连续半个多月不休息，劝也劝不住。

　　去的地方叫富春街道拔山村，有万亩连片茶园，以种植龙井茶系为主，是杭州著名茶村。

　　从富阳城区开车到村里，需要20分钟左右，而年近七旬的母亲步行和坐车，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她每天去汽车西站寻找陌生同伴前往，晚上满载而归，回来会滔滔不绝地讲述一天故事，说茶农的中饭烧了哪几样菜、农居的优美环境、茶叶的蓬勃长势、采茶工的热情。听了她的见闻，感觉一天都生动活泼起来。

　　村子像把太师椅，椅背上是高山梯田形状的茶园，能种茶叶的地方都种上了，房屋则隐藏在茶地中，像安插在低矮绿色森林里。整个村庄安静得出奇，很难听到一声犬吠。在村道上搜寻，我打电话给母亲，她不会发微信地址，旁边的采茶阿姨也不会，只说茶地前面有片树林，里面种的是苗木。

　　母亲也在捕捉我们的身影。“我在这里，看到你们的车子了！”母亲欣喜地喊道。我们对话的声音，在空荡的盆地里回响，能传播得很远。

　　儿子一路小跑，奔向茶园。他在茶园里兴奋地东张西望，嚷着要当一名小采茶工。他在茶树丛中寻觅嫩芽，在虫子纷飞的茶树里感悟茶味，像极了我的童年。鄂东的茶园，我是采茶的好手。小学放学后，我的很多快乐时光在茶园度过，眼疾手快、左右开弓的我，很快让茶篓满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半小时，儿子采摘了8两茶叶。他拿到了10元工钱，这是四年级的他第一次赚钱。我看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长方形铅笔袋钱包里，挂在脖子上，兴冲冲地跑来跑去。

　　三年前，母亲从鄂东来到富春江畔的这座城市，和不少老年人一样，她不是很适应，经常会迷失在城市的道路中。听说可以摘茶叶，闲不住的她偷偷瞒着我到公交车站去坐车，用浓厚方言与采茶工交流，还交了几个朋友。有一次，有位茶农说母亲背茶叶篓的姿势不对，不像是会摘茶叶的人。母亲很生气，说她摘了三十多年茶叶，不会输给别人的。果然，她用一天的成果，证实了自己所说的话。她的茶叶采摘数量、质量都得到认可，茶农还邀请她第二天再来。

　　开车带母亲回家，那一天算是回来得最早了。一路上，母亲指点着房子、茶园向我介绍，她曾经给哪户人家、哪块茶田采过茶。她如数家珍，记忆清晰而又准确。“不划算的，你开车来接我，汽油费也要好几十元吧？”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哈哈，母亲哪里知道，如果不是来茶园接她，她的孙子就没有这次难得体验，也没有这次赚钱机会，更没有那个泛着茶香的乡村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