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金钧胤

　　都说这两年是被疫情困住的两年。而如果有一个人，一生可能都被困在轮椅上，全身上下只有脚趾能动，又该如何自处呢？

　　方瑜，宁波人，今年34岁，是一名徐动型脑瘫患者，全身上下只有脚趾能动，但她的大脑是活跃的。这种躯体与灵魂的割裂感，让方瑜时常在崩溃与分裂边缘。而与文字的相遇，让她的灵魂与躯体融合在了一起。

　　上帝关上的门，与方瑜打开的窗

　　1987年冬天，方瑜出生在宁波一个普通家庭，新生儿的诞生让这个家喜气洋洋，然而一切暂停在方瑜出生一个多月时的那场意外。

　　一次普通的吐奶后，母亲和奶奶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给她擦拭身子，在这之后的一天一夜里，方瑜睁着大眼睛，不吃也不睡，直到家人辗转几家医院，最终得到医生的宣判：手足徐动型脑瘫。医生解释：就是小脑萎缩，运动神经受损和语言障碍。方瑜全身除了脚趾，其他地方都不受控制。就这样，小小的灵魂被困在了躯体里。

　　看病、针灸、推拿……父母带着小小的方瑜到处寻医问药。7岁那年，上海的一个医生劝方瑜父母：这类病人通常活不过18岁，不如给她吃得好一点。

　　“我和她爸都不舍得抛弃孩子，把主要精力都花在这个孩子身上。”方瑜的妈妈吴佩芳说，他们唯有照顾她多一点，再多一点。

　　上帝给方瑜关上了一扇门，方瑜却为自己打开了一扇窗。电视上的字幕让她看到了自己向往的世界。方瑜没有上过一天学，靠着电视的字幕，她一个字一个字去看、去听，生生地记住了所有的常用字。后来，这些文字在她心中开出了花，她说，“文字于我而言，就是空气，让我实现了自我价值！”

　　用脚“走”出通往世界的路

　　“多美的汉字啊！”自从文字进入了方瑜的世界，她就迷恋上看书、写作。

　　18岁那年，方瑜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电脑，文字和网络成了她的翅膀，让她从自己的房间飞向了整个世界，正如她在文章《字药》中所说：“这也是我唯一的药。”

　　方瑜在BBS、博客、微博上不断发表作品，“灵字起舞，歌于子夜”。她还创建了自己的公众号，并将之命名为“子夜的歌”。下雪的清晨、没事可做的午后、抑或是夜深人静的深夜，她用不一样的笔触，写下自己对人生的理解，诗歌、小说、影评……每个字都透着生命的力量，通过互联网传达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10年间，她用脚趾敲出了20万字的作品。她开始有了一个朋友，一群朋友，天南海北的朋友。

　　“秋水泛黄，一苇横江。你说远山啼红了天边，我说望帝的泪水浸湿了夕阳……”

　　“亲爱的，等等我，我在努力变得足够优秀，好让你深深地、深深地爱上我。我是那么想让你来爱我，在我年华老去之前……”

　　文字让方瑜遇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有时会有网友评论“小姐姐三观好正！”她会嬉笑回复说“也不是那么正，我是个‘怪人’。”

　　“跟自己死磕，绝不厌弃”

　　想去更远的地方，这个想法一直在方瑜的心里，她去过很多地方，三亚、四川、南京……有一次受朋友邀请还去了台湾，她喜欢那里暖湿的天气，还有爱笑的人。她尤其喜欢博物馆，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待了整整一天。她曾流连于三星堆遗址，“那些青铜器多美啊，令人骄傲！”

　　除了喜欢旅行，跟所有小姑娘一样，方瑜渴望美，在网上买了很多高跟鞋，15厘米的后跟，花色明艳动人。2021年，她穿上它们拍了人生中第一组写真。镜头前，她笑得肆意。

　　方瑜小腿上刺着一朵睡莲，巧妙地盖住了细长的伤口。这些年，她大大小小的全麻手术做了七八台，随着病情的变化，有时候需要割断部分神经，缓解紧张的肌肉，因此留下一道道伤口，她让这些伤口变成花朵。

　　方瑜热爱诗与远方，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个文人，但中国传统文人的家国情怀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袖挥千粟，功满归去。永载青史，不负此生。”袁老故去那天，方瑜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袁老的尊敬与缅怀；“每个人的生命都不再被视为无用荒置……”方瑜一直都在撰文呼吁给予有障人士基础无差别教育；“请记得她们还在等一个道歉！”世界慰安妇纪念日，方瑜用文字表达了对侵略者的控诉，提醒世人勿忘国耻……

　　活出自我、关爱他人、热爱生活、为社会做有意义的事情，这就是方瑜。正如她在《奔向2022》一诗中写的那样：“抓住每一道光，奔跑得挥生两翼，继续跟自己死磕，但绝不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