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五老”
○林椿
古今中外,能被尊称为某老者,均为德高望重、事业有成的长者。一般也都有教育家、科学家、政治家等头衔。我所写之“五老”,其实是包括我在内的五个老朋友。我们年轻时曾同在一厂,后社会巨变,各自营生,但仍保持友情,经常聚会。虽为百姓,但正直善良、敬业踏实,亦各有特长。一日在西湖边喝茶,老尹提议:“林椿会写文章,不妨写写我们大半辈子的生活工作,风雨经历,也是一桩趣事。”众皆首肯,遂有此文。
“五老”都是上世纪50年代生人,60多岁,也都是土生土长杭州人。
老李,年龄最长,大哥。少时家贫,却酷爱读书,能过目不忘,断断续续从小人书摊、同学家借书等等看了中国四大名著,也有些外国小说。又自学《毛泽东选集》,尤其对那些涉古今中外的注释感兴趣。人很调皮,成绩却好。1968年即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摸过真枪,打过靶,官至排长。待回杭已是1979年知青返城的最后一拨了。年近30岁时,他匆匆结婚成家,又报了电大的财会班学习。然而命蹇时乖,上世纪90年代工厂倒闭,买断工龄,40多岁的人失业了。老李没有潦倒,而是极有韧性地从困厄中挺起。他的财会文凭帮了忙,在辗转了四五家酒店后,终被一家酒店老总看中,担任财务总监。一干十几年,薪酬也逐年提升。因为他不但懂财务,对酒店经营也颇内行,又会对付三教九流之人,是老总的智囊。
老楼,该尊一声二哥,兄弟姐妹中唯一的男丁,父母怜惜,又需男孩顶门户,躲过了上山下乡的大潮。他一辈子都在工厂,干的是技术活,先修理普通机械,后修理精密机床。仅有初中学历的他,有不懂的问题便硬啃!曾去上海大厂三个月,刻苦学艺,学成而归。他运气不错,换过好几家工厂,效益都好,技术也越干越精。然而中年时得肾病,家庭经济负担渐渐沉重,以卖掉一套房的代价,做了换肾手术。60岁前即长病假在家,于百无聊赖中练成“双抲”高手,在他居住的小区一带竟无对手。
老厉,“五老”中人生阅历最丰富,尝遍了酸甜苦辣。他的祖上是小资本家,曾开有好几家店铺。其父在公私合营后,做过杭州红雷皮鞋厂厂长。他初中毕业后即上山下乡,然后进厂做工,先是挡车工,后干机修工。上世纪90年代国企改革,工厂改制,他下海干起个体户。摆过地摊、跑过码头、开过饮食店、入股办过厂,尝遍世态炎凉。由于性格桀骜不驯,骨子里总把自己当“小开”,事业未能做得很大。但人却开朗讲义气。
老尹,干部子弟,其父是当年的“南下干部”,官至某区某局局长。家庭条件优越,就难免有点纨绔气味,但人却极讲义气,有事真心帮忙,后分到省电力局工作。他家家教极严,我刚与他交往,他母亲曾认真“政审”过,什么成分?文化水平?是否党团员等等,得知我是教师家庭,高中毕业,才允许小尹与我交往。
老林,就是区区在下,祖上贫农,父母为教师。由于是家中老大,留在城里未下乡,后进厂结识了这帮哥儿们。自小喜欢读书,尤其喜欢文史类。粉碎“四人帮”后,去读过夜大,后考入省级机关,直至退休。老兄弟们戏称为秘书长,组织活动,跑腿打杂等事均由我安排。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袭来,“五老”们的岁月静好立时被打破。但我们毕竟经历过苦难岁月,也尝到了改革开放的甜头,不仅自己乐观面对,尽心呵护孩子,做好“后勤部长”,也力所能及地帮社区街道做义工,尽点责任。
“五老”及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那代人,普通如江河里的水珠、山上的老树,但我们不抱怨,有韧性,洒脱而坚强。我们商定,待疫情退去,河清海晏之时,做一大大的病毒模型,烧掉送瘟神。这一天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