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喜华

　　小时候的夏季，每每下到水沟里摸泥鳅捉黄鳝，等到收获战利品爬上岸时，小腿肚上往往有个针眼似的小孔，在汩汩地冒着血。这血，顺着脚杆往脚后跟流，往地上流，形成血线，一时竟止不住，必定是被水蛭咬的。有时候，腿肚上还附着圆鼓鼓的血包，这是还在吸血的水蛭，不用力扯，不大容易扯下来，扯下来的，用脚踩不死，用刀剁不断，撒把盐在它身上，才会慢慢萎缩，死去，干瘪。

　　那时候，水蛭是水田、沟渠里的常客，总在夏天里出没，叮咬人畜，给干活的农人造成危害。被咬的腿肚子，那血淋淋的场面，看着有点瘆人，好在我们农村人已经习以为常。后来，随着化肥农药的大量使用，水蛭渐渐稀少了。离开农村多年，很久没有碰见过水蛭。

　　端午后的一个周末，我们一行七人去临县的力洋镇参观一所教育研学实践学校，顺便在当地村长的带领下，去爬附近的桃花溪。

　　头一天刚下过大雨，清泉石上流，溪流很大，流水哗哗，连续观赏四五个瀑布后，我们游兴正浓。村长说已距离山顶一半了，问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我们都说要继续，不能半途而废。村长就说他回去开车到山顶公路上接我们，免得我们下山走回头路。

　　再观赏两个瀑布后，沿溪而上的木栈道因木板腐朽不能通行，我们沿另一石砌山路向上，山路突然变得陡峭，攀登变得吃力起来。我和同行的本家女校长走在前面，慢慢地其他五人落在了后面。

　　女校长一直走在我前面，她说要笨鸟先飞。在连续爬过几个长陡坡后，女校长站住了，等我走近后，她说被虫子咬了，我说什么虫子？她说一种红色的小虫子，扯起来很费劲。我顺着她指的被咬部位，见她脚踝附近有个红点。我问她出血没？她说出血了。这时我虽没见到咬她的虫子，但我已猜到是山蛭。她问我有没有毒，我说应该没有毒。

　　等到同行五人赶上来，他们也说起了山蛭，说刚才他们一路上跟山蛭在作斗争，有两位女老师也着了道，一位老师已被咬过，另一位林老师穿的旅游鞋鞋底是中空的，甩掉一条山蛭钻进了鞋底中间层，还没爬出来。那位被咬的女老师的先生向我描述山蛭的猖狂，他说山蛭会跳，会飞，当你的脚踩过它附着的树叶，就会跳上你的鞋背、裤腿，然后往里钻，叮咬，他们一路跳，一路甩，才把这些山蛭甩掉。他提醒我们拣光光的石阶走，不要踩有落叶的地方，那是山蛭躲藏的温床。

　　其实，我只是小时候见过水蛭，被它咬过，从没见过山蛭，但我知道有山蛭这个物种。刚才女校长被咬的伤口和她的描述，我马上想到的就是山蛭，直到此时我还没见它的真容。

　　这时，走到前面的女校长又喊了起来，又有山蛭。我上前一看，这山蛭橙黄色，与水蛭极似。只是身体细长，目测也就一二毫米粗细，比水蛭小很多。它一头钉在石阶上，身子一忽儿直立，一忽儿拉得长长的，弯向一方，四处摆动，极像体操运动员，在鞍马上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一会儿，不知是前空翻还是后空翻，它从石阶的一端，弹跳到另一端，看起来真的会跳会飞，而不是像别的虫子那样匐地爬行。当我们的鞋子靠近它的弹跳距离时，就出其不意跳上鞋子，真的神出鬼没，快捷无比。其实山蛭的这种动作，有一个科学的命名叫“尺蠖式运动”，行动时身体上拱，屈伸而行，似人以手丈量距离。

　　山蛭，俗称旱蚂蟥，蛭纲水蛭科，与蚯蚓同属环节动物。常栖息于南方潮湿的山区丛林和草地，是山林中有名的“吸血鬼”。山蛭头尾各有一个吸盘，前吸盘的中央是口，口内有三个肉颚成“Y”形，每个肉颚的纵脊上有一列小齿，叮吸人畜血液。山蛭口中能分泌抗凝血的物质，破坏血小板的凝血功能，这就是我们被咬而血流不止的原因。当然这一特性对人类有益，可以用来治疗病人局部充血和血栓。而它分泌的另一种物质止痛剂，让我们被咬时无疼痛感。女校长和林老师回到家时，都发现各自腿上还在流血，就是被它的止痛剂麻醉了。

　　后来，当我给貌似中暑的黄校长刮痧时，我也着了山蛭的道，左右两只鞋面上都附着了一条山蛭。好在我穿着较厚的棉袜，还没被咬，便用妻递过来的小毛巾，将这两体操健将揪离了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