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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人间

诗文书画一如书生

  ○王珍

  很服他,不是因为他是我的上司,而是因为他比我有文化太多。他随便写个什么纸条,我都有收藏的冲动。因为他写的字不叫字,而是书法。

  他的文章没我写得多,因为他更多的功夫在文章外,所以他写一篇顶我十万篇。虽然我们偶尔也会彼此阅读,但基本上他读我时一目十行,而我读他却是一字一句精读。对我来说,无论是看他的画、读他的文,还是观他的书法,都是一种练功。

  毫不夸张地说,我在阅读之前是有净手焚香的仪式感的,最主要的是为让自己静心凝神。因为他的作品,张力太大,蕴含太深,一眼两眼看不透。无论是文章、书法还是绘画,都并非肌肉男那种满屏的观感魅力,也没有眼花缭乱的词藻堆砌起来的质感,更没有那种故弄玄虚的肆意喧哗,而是有一种暗藏的坚韧和力度,值得细细品味、静静欣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习书法练就的功力,他的楹联、诗词、散文都是千锤百炼炼出来的,经得起一个字一个字细细考量、推敲,能把人引领到时间无限和空间无限的维度,那种丰厚而深远的内涵,不刻意抢人耳目、唤起共情,却常常让人喜出望外。

  南京大学中文系四年,他不仅熟读经史子集,还问学于胡小石弟子孙洵先生,自此和书法结缘,并不断学习钻研精进。正是因了这样的底蕴,他才能将文学和书法糅合得那么完美,把自己原创的诗文书写于宣纸,把自己的学问、感悟、气质付诸于笔墨。

  他的书法线条轻灵、律动,看似纤细、文弱、隽秀,却有一种沉静、内敛、低调的清奇骨骼,恰似他画的荷。虽然画的不全是明媚鲜艳,雍容香艳的时节,却卓然挺立,风骨傲然,素洁高雅不染纤尘。《美人衣袂自有情》,素净纯美,亭亭玉立而潇洒飘逸,竟然有几分张大千荷花图的仙气。即使是一样的残荷败叶枯枝,却没有八大山人的那种“溅泪”墨花,也感受不到凄凉寂寞,冷意逼人。一样的栉风沐雨历经风霜,一样的花开花落更迭转换,却很少忧伤落寞,那种淡泊、从容、自然,仿若生命的四季。《如此这般一生安好》《圆满》,都是那么平静和淡,透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禅意。

  不管他运墨收笔有多么自信、自然、自如,但不显露半点自负,就像他的为人处世,大智若愚,不抖机灵,不露锋芒,却也不世故、不圆滑。

  我和他十多年的同事,严格来说,是他的下属,从来没有感受过他以权势、才情压人,他也不好为人师,更不会有什么文人相轻。即使是审稿这样的工作程序,他也像朋友一样商榷讨论,比如我写文章,偶尔为凑字数画蛇添足,他会说“删掉这一段,会不会更好?”点到为止,不让人难堪。对于不谙人情世故的我,时有不合时宜的言行,他会像一个好朋友那样提点。那种拙朴、真诚、善意,让人感觉踏实。

  我一直觉得,与其靠职位、权术或者手段等来立威,不如以才学、人品让人心生敬佩。而他无疑是后一种人。但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写过他?因为我是一个俗人,怕人家说我拍马;现在为什么又写了?因为我已经不在他手下讨生活了。写他和我服他的原因一样,和他是不是我的上司无关。

  他叫景迪云,是浙江摄影出版社副总编、《浙江画报》执行主编。还是不少书画、诗词和楹联等协会、学会、研究会中的一员,曾举办过多次个人展览和联展,著有《江南名人故居》《乌镇》《心茗》《书生之道》等散文书法集。

  一直号称一如书生的他,有一天说改号为槑堂了。我一如既往,以小人之心抗议:这是不是又要拉开文化档次?我当然选择不理,因为,我觉得他的文学、书画、人生,一如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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