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上的中秋记忆
■任蓉华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大孩儿小孩儿都眼馋,爹娘把包袱抖搂开,中秋月饼香又甜。”小时候,刚进了农历八月,我跟哥哥就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看还差几天没到中秋,一想起与时隔了一整年的月饼再次“味蕾相遇”,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中秋节,对于我们老家人来说,是仅次于春节的重要节日,即便平时最能省吃俭用的庄户人家,到了这天也会准备好月饼、鸡鱼肉、时令水果等饭桌上不常见的美食。所以,抬头望着圆圆的月亮,村里孩子们最先想到的绝不是诗仙李白的“白玉盘”,更不是遥不可及的“广寒宫”,而是月饼、苹果、石榴、柿子,或者加了厚厚馅料的大油饼。
中秋前后,正值新谷登场、瓜果丰收,村里人格外忙碌,不过充盈的食材也给了人们更多的选择空间。在忙着砍玉米、掰玉米的那些时日,父亲会特地早起一两个钟头,赶在早饭前,把种在地头上的花生、毛豆收拾回家,它们可是我家中秋“宴席”上不可或缺的角色。母亲则忙里偷闲,领着我去闲置的一处老宅,对里面几棵硕果满枝的果树“扫荡”一番,火红色的是柿子,深褐色的是沙梨,咧嘴笑的是石榴。我小心翼翼地站在粗壮的树枝上,用剪刀沿果蒂剪下一个个沉甸甸的果实,递给树下的母亲,不一会儿就装满了篮子。
到了中秋夜,满月爬上天空,闹腾了一天的村庄逐渐寂静下来,到处亮堂堂的。院子里,十几亩的玉米堆成了几座小山,我们找一块空地支起桌子,把准备好的一盘盘菜肴和水果、花生、毛豆摆满桌面,然后请来爷爷奶奶,大家就着小马扎围坐在一起。父亲看着满院的“玉米山”,不由地笑出声来,大谈丰收的喜悦。爷爷摆出农业专家的派头,一本正经地分析播种、施肥、除草对产量的影响,他对每一粒粮食都有着深厚的情感。我和哥哥则把对剥玉米皮的厌倦抛在脑后,埋头于啃、嗑、嚼、咽之间,忙得不亦乐乎。
“吃月饼喽!”母亲把提前买好的两包五仁月饼打开,每包五块,我们六个人每人一块,剩下的四块重新包好,让爷爷奶奶带回去。月饼是一如既往的五仁馅,里面有花生、瓜子、芝麻、核桃仁,还有几根青红丝,咬一口,嚼一嚼,香甜直抵心里。我和哥哥双手捧着月饼,下面还放一只碗,生怕有一点点月饼渣掉到地上,吃完了,还得再舔舔油腻腻的手指。每到此时,大人们一边笑我们馋,一边从自己的月饼上掰下来一大块递给我们。而等到爷爷奶奶吃完饭回家时,原本让他们带走的四块月饼,最终也会回到我们手里。因为,在跟奶奶的来回“推搡”中,母亲每次都败下阵来,这样的场景,持续了一年又一年。
月是故乡明,月饼也是老家的甜。如今,中秋节的吃食越来越丰富,各类新式月饼层出不穷,但我最爱的依然是五仁月饼,看似硬邦邦的外表下,藏有一颗最温柔的“心”。这份味蕾上的中秋记忆,或许得跟随我一辈子了,它不仅仅是一种味道,更是一种情怀,承载着岁月流淌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