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从彦

　　小说家通常善于从某个事件切入开始自己的创作，海飞也不例外。在《遍地姻缘》这部小说集中，海飞抓住“男女情爱”这个话题，虚构一个又一个事件，串联起一段又一段或刻骨铭心，或荡气回肠，或记忆犹新的姻缘故事。

　　海飞写爱情，有他自己鲜明的特点——控制平衡。这有点类似走钢丝，需要在人物、情节、环境之间保持动态的平衡。相较于最初的作品《俄狄浦斯的白天和夜晚》《闪光的胡琴》《寻找花雕》，随着写作掌控能力的不断提升，其卓越的想象也在不断克服并超越现实的局限。海飞所构造的姻缘书写的世界，不仅激发了他过去记忆的一种张力，同时也赋予他过去生活一种新的意义。大而言之，海飞创作的起点，是书写人类一些基本的东西，诸如爱、怜悯、善良这些基本的理念。

　　有经验的写作者多以两种方式结构小说，一种是连下去的，一种是铺开来的。海飞似乎偏爱于铺开来，铺开一种尖锐的刺痛，尤其是冷不防带来的剧痛。海飞精于琢磨这种情节的阵痛，那是枯萎的痛——“男人从花无衣身边彻底消失了，这令花无衣感到寂寞。女人离开男人，她就会很快枯萎，花无衣感觉自己就快枯萎了”，那是猝然的痛——“两个月后，男人死了，是猝死的。医生告诉过他家属，他有心血管病，防止猝死。男人死了，她为他痛哭了整整两天，她再也爱不起来了，她爱不上别人”。那在海飞眼里，爱情出乎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每一个小说家都很害怕把情爱写俗，害怕把握不好其中的尺度，害怕掉入俗套的陷阱；可是，海飞显得十分坦然，他相信遍地姻缘，坚信每一段姻缘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笃信姻缘的荒谬与残酷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在《遍地姻缘》中，许多女性形象颇具个性，却也呈现一定的共性，她们时常感到孤独、伤感、无聊、无奈。在海飞的笔下，个性和共性如同一只鸟的两个翅膀，只有当它们共同开始扇动的时候，鸟开始了自己的飞翔，故事就有了新的走向。

　　回过头再读海飞初期创作的一系列小说，就会发现他很早就开始锻炼自己“节制使用悬念”的能力。按照苏童的理解，这是一个“果断上锁，慢慢开锁”的过程。海飞巧妙地把握好快与慢的问题，调整叙事节奏的问题，冷静修润文字的瑕疵。正是在这样良苦用心的操作下，读者与小说中的人物有了共振的机会，也让小说达到了“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奇妙效果。有意思的是，这种刚柔并济的高潮，不仅在读者心里留下了挣扎的印记，而且也完成了与命运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