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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一起学

人间有书是清欢

  ■邱仙萍

  今年年初,当当网出了年度阅读报告,说我打败了全国99.6%的用户,看起来好像是打怪升级一样蛮厉害的。

  虽然书看得不算多,但是对跑书店和买书这件事,倒是一直乐此不疲。书店不但给了我很多快乐,甚至还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从学校毕业后,每个月工资的五分之一,就花在新华书店里。

  当时桐庐的新华书店在钟楼旁边,距离我家一步之遥。记得贾平凹的《废都》刚在新华书店开售时,洛阳纸贵,大家一早排着长队购买。我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在江滨公园翻阅,才看几页,面红耳赤,不敢再读下去。蔡琴的磁带,还有《鲁迅全集》《二十四史》《资治通鉴》等等,我都节衣缩食买下来。每个双休日,基本都泡在新华书店和图书馆。

  那个时候我正被分配到面粉厂打包,一个小时拎3000斤面粉。车间白茫茫,天地一笼统,戴个白帽子穿个白大褂,真的是“头顶一块布,天下我最苦”。一次,县图书馆蒋馆长和我说,下半年《桐庐报》要对外公开招聘记者,让我去试试。第一次是招电脑打字排版的,企业编制;第二次是考记者,事业编制。我说只要跳出“三班倒”的坑,不去扛面粉,到报社打开水搞卫生都行,哪里管什么编制。不过最后我还是听了蒋馆长的话,考进报社当了记者。蒋馆长成了我生命中重要的贵人。

  在地方上打磨了七年,我惶惶然从县城到了杭州,在体育场路的《浙江经济报》做采编,这是省政府和新华社浙江分社合办的报纸。报社旁边就是最早的晓风书屋,我经常在这里遇见吴晓波等老师。晓风书屋是杭州城市文化的一张名片,这里的书,多文化、经济、社会人文、文学史等,很能代表杭州独特的人文气质。

  我女儿到杭州读书后,我们两人周末经常去解放路、延安路的新华书店。从小学三四年级到初中,是她阅读量比较大的阶段,我们常常整袋整袋买书回来。

  新华书店是很多人心中的一个情结,也是青春的回望。我家四兄妹,小时候都喜欢看书。大哥爱跑供销社收购部,那里有收购来的旧书籍杂志。有一次,他找到了一本缺损的书,是描写一个青年榜样的,里面写着:“劳动是一种快乐,青春是一团火,燃到哪里哪里发光。”后来他去部队当兵,和战友们一起挖隧道,条件很艰苦。有一天,他看见隧道口有一块很大的黑板,就在业余时间出了黑板报,写了几篇文章在上面。结果师部领导下来看到了,就把他调到师部负责宣传,在《人民前线》上发了不少稿子。从部队回到地方后,大哥考上了乡镇文化站长,一直在这个岗位上待了近四十年,直到退休。

  二姐高中毕业后,没有选择复读,坚持回家务农,她想用一己之力改变命运。那个时候种的是双季稻,最累最苦的是“双抢”。打稻、耕田、耙田、平田、拔秧、种田等等,七月酷暑,脚踩在四十多摄氏度的热水里浸泡着,上烤下蒸,脚上还有蚂蟥叮咬,苦不堪言。

  二姐就像被逼入绝境一样,咬着牙坚持着。不多久,她就晒得黝黑,手上长满了一个个粗粝的老茧,腿上脚上一层层蜕皮。她种的水稻,竟然是生产队里长得数一数二的,每株稻子绿得黑亮,粗壮健硕,在阳光下飒飒作响。村里人啧啧赞叹:“有出息啊,到底是读过书,有文化。”

  其实,二姐哪里甘心做一辈子农民,她喜欢文学,经常托人到新华书店买书。夏天我们躲在楼上读《简爱》《茶花女》,二姐和懵懂的我说起《飘》里面的卫希里,两眼闪闪发亮。每天中午,她都要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里的朗读,《人生》《平凡的世界》等。她像堂吉诃德一样,徒手挑战命运的风车。白天干农活,每到夜晚就在楼上写小说,她的钢笔字写得很漂亮,那些文字一个个在她面前跳跃着、蹦跶着,一直到达她自己的远方。

  当时我的年龄还小,记得二姐订阅了很多杂志。《收获》《十月》《山西青年》等等,写的稿子是一摞一摞的,叠起来很高,平时放在一只樟木箱子里,外面还挂着一把锁。二姐不断投稿,不断杳无音讯,她和我说过很想去上写作培训班,但是20世纪80年代初的农村,看课外书、写作都被当作不务正业,哪里能走远呢。

  光阴流淌,岁月如河,为了生活,大家四处奔波。我们兄妹四个,谁也没有跨入文学的殿堂,只是在那扇厚重的门外瞻仰、聆听和张望。但在每个寂静孤独的夜晚,我们抬头仰望星空,总觉自己曾经有过一片灵魂上的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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