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志萍

　　单位的名称变了多次，主任换了多人，但环卫所有一个“规矩”却一直没有废除，那就是当职工退休的那一天，摆上鲜花，开一个欢送会。

　　这天是熊四退休的日子。时间快到了，背有点驼的熊四，却还没有到。

　　郦所长从文化单位调来不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环卫行业的“门外汉”，经多次调研，才一点点入了门。

　　郦所长打了熊四的手机，关机，再打，还是关机。

　　熊四住在城东，离单位隔着一条江，几条街，与负责后勤的鲁嫂同一个小区。开会是鲁嫂通知的，现在人未到，鲁嫂红起脸，露出歉意的笑容，出门下楼，骑上电瓶车一路寻找。

　　熊四高中毕业，在职工中算是有文化的，每次参加退休欢送会，他会说上几句有文采的话，也要发一番感慨，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啊！

　　尽管盼着那一天，工作倒没受多少影响，依然是起半夜落五更，中规中矩，说路归路桥归桥，行当做不好，更要被别人看不起，只是进进出出多了几句京剧声：“一路上，多保重，山高水险……”

　　这边，大伙儿在回忆，七嘴八舌。那边，鲁嫂一路寻找“驼背”的影子，总是不见踪影。对于熊四，鲁嫂也有记忆，最深的印象是他脾气倔强，而且不领人情。

　　当时，鲁嫂在清扫科，负责道路清扫人员的落实，因是“邻居”，想把熊四安排在离家近的街路，熊四却与车三对调了，说车三的老婆有病，他要搞家务。

　　车三的路段在城乡接合部，不仅离家有四五里的路，而且路面泥沙多，基建车辆多，扫起来十分费力。不过，那里是开发区，道路两侧还没有店面，也没有住户，熊四只要干活就行，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慢慢地，这也成了一个惯例，每当有新路接收，熊四就去当“开路先锋”。直到最近，他所清扫的路段仍在城市的边缘区，没有商铺，只有几户待拆迁的农民。

　　时代在进步，市民的思想觉悟、文明素养也在不断提高。如今，很少出现不尊重环卫工人劳动的事件，更多的是和谐、友好、互助的场景。

　　一寻二寻，鲁嫂来到了小区门口，碰到了熊四的妻子。一问，才知熊四早饭一落肚就出去了。走前，将手机关了，放在了家里，说是不想去开欢送会，要去路上看看。这个熊四啊，上班时想着退休，退休了又放不下自己的路段。鲁嫂心里嘀咕着，与郦所长通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叫他们别等了。

　　“说不来就不来，领导还以为是我没通知到呢！”鲁嫂来了气，电瓶车一拐，要去当面数落熊四几句。

　　路上行人不多，车辆更少。南风很大，鲁嫂将车停在下风口的绿化带旁，抬头望去，相隔一条马路，只见熊四在前，新来的女大学生小倪姑娘在后，两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不一会，一位老年妇女出来了，熊四说了一句，老人耳背，听不清楚，熊四大声说道：“今天起我退休了，由小倪姑娘来接替，与往常一样，你们将垃圾分类打包放在桶里，她会来收集的。”

　　小倪姑娘走上前，与老人握了握手。

　　看来，路边的几户人家，熊四都作了介绍、交接。说着，两人转到了人行道上，熊四拿起扫帚，说道：“扫地是有诀窍的，归纳起来是：头遍先普扫，接着见脏扫；有风顺风扫，无风两头扫；窨井分开扫，角落不漏扫；商店门口轻轻扫，公交车站重点扫。”熊四边说着边挥动扫帚示范，轻重缓急，动作像舞蹈。

　　忽然，熊四直起腰，定定地看着宽阔、平坦、通往远方的康庄大道，缓缓地说：“环卫工作是脏的、苦的，有时还不被尊重，只要身心投入进去了，就会喜欢上它。环卫人一代接一代，相信环卫事业会像这马路一样，畅通无阻，越来越美好。”

　　“好！”这是郦所长的声音。不知何时，参加欢送会的人员来到了鲁嫂的身后，大家静静地看着熊四的“表演”，更是被熊四的言行所感动，纷纷为他鼓掌。主角在了，退休欢送会移到了马路上，眼前没有鲜花，没有茶水，获得的叫好声和掌声，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响亮、更热烈。

　　（作者单位：诸暨市环境卫生管理集团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