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记性不如有长性
■王珍
“我就是吃亏在记性不好,否则《史记》《汉书》都能背下来。”同事一如书生这样对我说。对于杂志社曾经的作者、发过的稿子、照片等事宜,凡是想不起来的,他一概来问我。我大多能向他提供正确答案。所以,他一直羡慕我记性好。
而我认为,也许只是记忆的重点不同吧,要不然,他在书画、文学上的造诣怎么来的?他的这句话倒是说明了一个真相:一个人真要做学问,用功是必须的。不然,记性再好也是枉然的。
比如我,就没能把《史记》《汉书》背下来,反倒是仗着记性好,就偷懒不用功了。而事实上,我的记性也没好到能够过目不忘。对于不少问题,往往是稍微看了一眼就自以为是,以为什么都明白了。其实只是凭着机械记忆只记着一些肤浅的表皮,没有经过消化吸收,也没有花工夫去理解,根本就不能算是自己的学识。
在一如书生面前,我只能自觉地接受相形见绌这个成语。每当有人提出一个什么问题时,若有我们两个在场,一般都是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抢答;而他总是要沉吟片刻,过下脑,才不慌不忙地回答。貌似敏捷、灵光的我,常常会出现回答失误;而大智若愚的他,要么不答,一答,命中率基本百分百。所以,我不得不自嘲自己的不懂装懂,也佩服他深藏不露的懂装不懂。
一如书生其实是我的顶头上司,但我从心底里觉得他是我的良师益友。因为,他让我明白了,撑起才华的并不是所谓的天赋,而是反复练习,刻苦用功。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不是秀聪明,抖机灵,而是才不外露的内秀,是苦练内功的结果。就像他的一手好字,是无数次的临碑临帖反复磨练而成的。坚持不懈地临摹练习,其实是书法人的终生必修课。
也正是一如书生这种经年累月持之以恒的定力和毅力,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所谓记性其实是长年累月的积淀而成,有长性远胜于好记性。比如,这几天,他在纠结:这个简体字“旧”字怎么看怎么不像,查了字典还是疑惑:感觉左边那一竖孤独得毫无来由。太阳边上竖一根棍子,就不新了?奇怪的!而由我看来,简单好记就行,想那么复杂脑子不够用。
虽然我们是同年代的人,从小到大学的都是白话文、简体字,但在他眼里文字并非只是简单的符号。他认字,会从一个字的形态去求索更多的意义和信息,会认到这个字的骨子里去,其实这就是文字的文化内核。也许是长年练书法的缘故,他记一个字,不仅记住它的简体,还记住它的繁体。他的脑子里仿佛装着转换机,能够自如地在繁简之间切换。但繁体字于我,笔画多到让我的数学捉襟见肘,绝对比英文单词难记一万倍。可见,我的所谓好记性,只是简单粗糙偷懒的假象,稍微复杂一些需要下工夫去记的东西,我都毫无悬念地输给了一如书生。这也正好说明,有长性、肯坚持的人才能真正长记性。
长性是个好东西,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只争朝夕的快节奏,容易让人急躁。不少人今天刚种下玉米,明天就急着去地头看看有没有发芽,甚至会迫不及待地揠苗助长,结果一定是欲速则不达,苗不但不会长得快,反而会死悄悄。有不少人每次决定做一件新事的时候,豪情万丈,把前景描述得相当美好,但只要一时半会儿看不到好的成效,立刻会转换方向,仿佛一辈子都在从头做起。这种因急于求成而经常性的虎头蛇尾、半途而废,就是人生的死穴。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立竿见影,有不少事需要长期坚持甚至要用一生一世,才能看到结果。如果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地行事,最大的可能就是一事无成。
所以,人和人之间最大的差异还是在于能不能刻苦用功,有没有毅力、定力、长性,而不是所谓的记性好之类的小聪明。若是腹中空空没货,你去记什么呢?就像一如书生所说的那样,如果不花时间反复背诵《史记》《汉书》,它们也是不会平白无故地长进你的记忆中去的。毕竟,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平常的人,有特异功能的天才终究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