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健坤

　　到南京之前，我一直期盼着能见到桂花。我诚然见过桂花，且赏过许多地方的桂花。桂花开得最好，要数杭州。杭州的满觉陇桂花开时，游人莫不留恋。

　　而南京的桂香，同样令我魂牵梦绕。

　　在我回老家江苏游玩时，友人告诉我，“如果再晚来几日，桂花就该香了。到时候你闻到的会是浸满桂香的空气，还有桂花酒。”我心头怅然。

　　寻桂要到“折桂”之处。入夜了的秦淮河，到处都是灯光：小摊的灯光，老式的红灯笼发出“昏红”的灯光，江中闪烁着乌篷船的微微灯火。这灯光渐渐被波纹打碎，化入秦淮河里。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店中，我正在为挑选什么小吃带回北京发愁。突然手指划过一行字：桂花糕。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迫不及待撕开外边的玻璃纸，一个白色、方形的带有一股淡淡花香的桂花糕，被轻轻放在我的手心上。全部塞进嘴里，轻轻一咬便化成了粉，满口的桂花香气。

　　我是那样地满足，不只是为那醇厚的甜味，而是为这秦淮河上植着的桂树，它有着过去和现在的味道。回旅店已是深夜，我趁着余味缭绕，写了一首小诗：金陵金满陵，水乡水承乡。六朝寻故地，访古无觅方。昼有人熙熙，入夜城煌煌。归所月影下，照我桂边香。

　　可到底是没有见到真的桂花。次日参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在遗址区走向和平公园的小径间，我闻到了一股桂花香。这与昨日的桂香有些相同，又多了些不可名状的味道。盛满尸骨的土地上长有馥郁的桂树，有一种奇异的感受。在苦难中死去的同胞，如同这桂树一样有尊严，散发着让人动容的生命的“香气”。

　　与扎根于这片土地上的桂树相比，我只能算陌生的过客。有一刻，离桂树那么近，仿佛同根而生，可以体会这土地上曾经的苦难。但又有一刻，我离桂树很远，没有那样深的根，无法对这片土地遭受的苦难感同身受，有些渺小而自卑。走近一枝花、一群人、一座城的路那么远，我自以为弄懂了它们，其实我连自己也不甚清楚。唯一肯定的是，那股香气，是我不能遗忘的。

　　一座城市的灵魂是由什么赋予的呢？每当南京像一个概念一样浮现在我记忆中时，它的颜色是深沉的。当我想到那里的桂花，南京便活了起来。

　　尽管南京的市花不是桂花，但我一直觉得南京属于桂花，桂花属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