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丁

　　如今即使是在北方寒冷的冬天，过年吃韭菜馅饺子不算稀罕事。可在30年前，冬季主要以白菜、萝卜、酸菜、土豆等为当家菜的北方，如果能吃上韭菜馅的饺子，那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儿。

　　那年我十来岁。过年前两天傍晚，母亲正在灶前蒸馒头，升腾的蒸汽装满了灶间。父亲裹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说了声“我回来了”。看不清父亲的脸，但声音中有种喜悦。母亲有些嗔怪地说道：“怎么才回来？”父亲没说话，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我跑过去一把抢过来，希望里面包的是糖果、瓜子或者花生。

　　打开纸包，却发现是韭菜。我很失望：“韭菜呀。”母亲惊奇地从蒸汽缭绕的灶前扭过脸来：“韭菜？”一捆绿油油的韭菜就在我手上。母亲顾不得手上沾着干面，一把将纸包抢过去，急切地问父亲：“真的是韭菜！哪来的？”父亲微笑着说：“买的。”

　　原来，在父亲单位附近的郊区生产队试着建了个玻璃房温室，种了些韭菜。韭菜收割了，定价一元钱一斤。当时父亲每月工资不过三四十元钱，这韭菜的价格和肉价相当。生产队到父亲的单位去卖韭菜，父亲围着韭菜转了半天，才咬咬牙买了一斤。

　　那时，北方鲜有温室大棚，在这隆冬季节，韭菜绝对是新鲜东西。母亲知道了韭菜的价格，嘴里念叨着：“啧啧，真贵，赶上吃肉了！不过咱今年大年三十可以吃上韭菜馅饺子了。”

　　大年三十下午，母亲拿出那捆韭菜，比量来比量去，最后拿出三分之一。仔细地择过、洗净，又切成碎末，拌在剁好的肉馅和白菜里。包饺子的时候，母亲一直笑着，说了好几遍：“咱今天晚上吃的可是韭菜馅饺子，这都是你爸爸的功劳。”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空气里飘荡着韭菜的鲜香。顾不得饺子烫嘴，赶紧夹起一个咬了一口。饺子真好吃，肉的香气，韭菜的鲜味，在嘴里泛滥着，那滋味真美。我吃了满满一大盘子，直把肚皮吃得圆圆的。

　　那年的那捆韭菜，母亲一直算计着吃。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捡出几根韭菜，择好洗净，切成小段，点缀在做好的热菜上，顿时让这盘菜大大增色，客人都惊奇地问这大冬天里哪来的韭菜。那捆韭菜，我家断断续续一直吃到了正月十五。